种种迹象表明,喧嚣了一月有余的中印边境对峙事件正在越来越接近“摊牌时刻”。这场骤然而至的中印边境对峙的背后,中国和印度之间有着怎样的博弈,又将对中印关系乃至整个区域局势造成怎样的影响呢?细细分析你会发现,这场骤然而至的纷扰,其实包含着中国崛起为世界性大国的进程中一道不得不回答的考题。
本报记者 王昱
“前倨后恭”的印度
“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那就是,印方老老实实地退出去。”7月24日,正在曼谷访问的中国外长王毅第一次就中印边界对峙事件如此表态。
随着王毅外长的发言,以及国防部同日“撼山易,撼解放军难”的警告,中方已经全面亮明了底线。而本月27日至28日,印度国家安全顾问多瓦尔来北京出席第七次金砖国家安全事务高级代表会议。这是印军非法进入中国境内后,中印第一次高层接触,印方的态度也在接近明了。
梳理本轮中印边境对峙过程中双方各自的表态,会发现一个多月来,中国方面的态度在逐渐增强,从最开始的含蓄隐忍,到一步步升高警告调门,最终由国防部出面,坚决捍卫领土主权的态度已经明确呈现。
6月26日,中国外交部网站发布消息,证实印度边防人员在中印边界锡金段越过边界线进入中方境内,阻挠中国边防部队在洞朗地区的正常活动。中方已采取相应应对措施。
6月29日,外交部发言人陆慷首次展示了此次印度边防人员非法越过中印边界锡金段进入中国领土的有关照片。
7月3日,外交部发言人耿爽一口气回答了8个与印度相关的提问。也是在那场记者会上,中方首次表态称越界事件“性质非常严重”,“严重破坏边境地区的和平与安宁”。
7月7日,《人民日报》官方微博发文点名印度,称“界线即是底线”,引起中国网友和媒体热议。当天恰为“七七事变”八十周年,这条微博可以说是意味深长。
7月18日,面对“中方是否正在失去耐心”的提问,外交部发言人陆慷回应称:公道自在人心,中方强烈敦促印方不要把派遣军事人员越过已定国界当作达成某种目标的政策工具。
7月24日,中国对边境对峙的态度再次陡然提高,中国国防部新闻发言人吴谦大校就目前中印边境局势以及中方西藏军演回答印度记者提问时,发出了“撼山易,撼解放军难”的警告。同一天,中国外交部长王毅正式亮明了中印开启谈判的前提:“印方老老实实地退出去。”
有意思的是,当中国逐渐强硬起来时,最先挑起事端的印度却是一副“前倨后恭”的态度,从原有的主张上步步后退:
在事件发生后,印方先是摆出一副不认账的态度:6月30日,印度外交部与国防部同日发声,印度外交部声称中方正在修建的道路将深入不丹领土,“这样的道路建设意味着极大地改变了现状,对印度而言具有严重的安全内涵”。印度国防部长妄称目前的对峙是由中方引发的。
但到了7月3日,印方的口气就开始悄悄软化。《今日印度报》借夹在中印之间的不丹高层人士之口表示:“我们只是希望这两个强大、负责任的大国降低紧张态势,让边境恢复常态”。
7月20日,印方口气再次软化,印度外交部长斯瓦拉杰出面称,在中国要求印度撤军后,印度已准备与中国展开谈判。只是,她还试图说服中国与其一同撤军,声称:“如果中国想讨论该问题,双方都应撤回自己的军队,然后开展对话。”
而与之相对的,印度知识界已经响起了对这次冒险的反对声音。印度观察家基金会资深学者马诺吉·约什在接受印度媒体采访时表示,印度才是此次中印边界对峙中理亏的一方。他强调,根据1890年《中英会议藏印条约》,洞朗地区归属中国,是不存在争议的领土。他警告说:“印度没有资格介入洞朗地区的争议,在带来更大损失前,现在必须撤出。”
背后的实力较量
在此轮因对峙而造成的口水仗中,中国与印度一个声音由弱变强,一个却由强变弱。此消彼长的背后,是中印边境地区特殊的地缘环境在起作用。
青藏高原和南亚次大陆之间的天然分界线就是喜马拉雅山脉,中国和印度(包括夹在两大国中间的尼泊尔、不丹)之间大体也是按照喜马拉雅山划界的。由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陡北缓的山势,造成了边界在印方一侧的海拔比中方一侧低得多,加之该地靠近印度经济中心,1962年以来印度一直将中印边境一线作为主要的战略防御方向,在此苦心经营多年。而中国方面,由于在高原地区维持一支庞大军队的财政压力巨大,加之中印边境并非中国战略重心所在,中印边境上的中国军力其实并不十分雄厚。种种因素综合起来,虽然综合国力远较印度强大,但具体到中印边境一线,中方兵力却不足。
事实上,在此轮对峙初起时,曾有外媒对“中印一旦开战”的事态进行过推演,得出的结论是中国的边境军事兵力仅为印军四分之一,若开战将处于劣势的结论。也许正是这种预判,让印方在对峙初期显得有恃无恐。
然而,国家之间的较量归根结底是综合国力的比拼,印度虽然在局部边境上占有地利,但这种优势会被中印之间悬殊的国家动员能力所削减。尤其是中国凭借优秀的基础设施建设,其兵力投送和后勤保障能力更令印方心惊。6月下旬,解放军进行了一场横跨中国西部的大规模军队后勤保障演练,将上万吨后勤补给物资从四川、青藏高原地区运向昆仑山。此次演练虽然未发生在中印边境锡金段附近,却将印度媒体惊出一身冷汗。《今日印度》网站7月19日评论称:北京可以通过西藏庞大的公路和铁路网络快速把后勤物资部署到边境,高速公路现已从拉萨一直延伸到锡金,“700公里的距离可以在六七个小时内抵达。”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中国的军力尚未有所行动,物资的调运能力已经给了印度一个下马威。
毫无疑问,由于动员能力悬殊,印度在边境上有限的局部优势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这也正是中印的调门在短短一个月内此消彼长的原因所在。
正如之前有外媒所指出的那般,印度如果真的想在此轮对峙中讨到便宜,应该也只能在事件初起时发难,而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证明了印度从一开始就没有“敢打”的决心。既然如此,印度的此轮挑衅所图何事呢?
中印关系要重塑
事件初起时,印度国防部长曾叫嚣“2017年的印度和1962年的印度已经完全不同了”。而中国外交部的回应是:“他说的没错。2017年的印度与1962年的印度确实不同,正如2017年的中国也与1962年的中国不同一样。”
这段对话,点出了此轮对峙背后的动因——中印两国近年来的急速发展,引发了两国关系重新洗牌的需求。
印度虽然以“世界大国”自居,但其战略思维一直是“区域大国”式的。1947年独立以来,印度所心心念念的是维持并加强其在南亚次大陆的“霸主地位”,近年来的经济发展不过是为这种战略提供了更多助力。而与印度相比,中国的战略却更有“世界范儿”,尤其是“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更是旨在实现亚欧各国共同繁荣的大手笔。
然而,这两种迥异的思路难免发生碰撞。印度始终担心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会染指南亚次大陆,干扰其区域影响力。这种心态在今年5月中国“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召开时已经凸显。当时,印度由于克什米尔地区是“一带一路”构想相关业务的对象地区,而拒绝派代表团出席论坛。而中国在洞朗地区修筑公路的行为,则挑动了印度的另一根神经——由于该地连通不丹,印度担心中国将通过与不丹加强经济往来的方式拉走它这个“小兄弟”。这些接二连三的刺激,最终导致了印度在边境上铤而走险。
显然,印度是想通过这种引而不发的方式要挟中国做出让步。然而,中国此次所表现出的强硬态度,显然出乎印方意料。截至2016年一直担任印度驻华大使的阿肖克·康特在接受《日经新闻》采访时指出,中国“以印度军队的撤退为对话的前提条件”,不提供外交解决的突破口这点“与以前完全不一样”。显然,决心捍卫主权完整和正在推动“一带一路”的中国不再愿意受到要挟,而是要借此机会跟印度好好谈谈。
其实,正如中方一再所声明的那般,中国的和平崛起和“一带一路”倡议不会损害任何国家的利益,中国也不会借机谋求区域霸权。而乐见印度与中国一同崛起,更是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就一直奉行的外交政策,因为与印度一起共同崛起会分担中国在崛起过程中的压力,并为中国处理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树立一个典范。
现在的问题是,由于思维模式的不同,印度一时很难理解中方的一片苦心。这就需要中方在处理对印外交时展现高超的技巧,既有礼有节、又不卑不亢。事实上,在此轮边境对峙中,中国所体现出的正是这样一种风格。展望未来,此次对峙有极大的可能以和平方式解决,而只要印方接受了中国“以印度军队撤退为对话的前提条件”这一要求,就意味着印度已经接受了中国为双方外交所拟定的模式,这将为中印关系重新调整开一个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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