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于1978年病逝,终年74岁。距今40年里,我时刻都在想念他,都在按着他的嘱托前行。
我姊妹6个,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他们都在解放前出生长大。我最小,1945年在曲阜出生。
开始,父母在泗水县老家种点薄地,养活不了这一大家子。后来,就不得不去投奔家在曲阜的舅舅,在曲阜做手工磨香油的小生意,慢慢在曲阜落下了脚。由于生活困难,两个姐姐都没让上学。大哥年轻时,就为了生计出走关东挣钱,还没结婚就因煤气中毒,客死他乡。二哥和三哥也都小学毕业,就帮父母打理生意。
1953年左右,父亲在曲阜放弃了小本生意,成了曲阜百货公司的员工,工资较低,要供养这一家子生活,困难很大。不久,除父亲留在曲阜上班外,母亲和我们姊妹又回了泗水乡下老家。那时,我也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
也许父母承受了不识字的难处,也许我最小,独享了他们无私的大爱,又或许对我寄予厚望,在那个重男轻女生活困难的年代,父母毅然决然地让我上了小学,直至大学。我由衷地感恩父母,感谢哥哥姐姐的照顾,更要感谢共产党和毛主席,感谢伟大的新中国。因为那时上小学、中学是不拿学费的。上了高中,生活很困难的学生每月还有两元钱的助学金。上大学时,我又学的师范专业,也不用拿学费,还管饭,还有少量助学金。不然,就真上不起。
母亲和我们姊妹几人搬回泗水老家后,家庭生活极其困难,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得不吃烂在地里的地瓜及树叶、野菜等。是父母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是哥哥嫂嫂(姐姐已出嫁)的辛苦劳作,才勉强维持了这一家子的生活。
经过艰苦生活的磨难,我也从小养成了勤劳节俭的习惯。1965年上大学的头一个春节,为了省路费,选择了在学校过。1966年的3月份,天气还较冷,父亲特意来我就读的山东师范学院(现在的山师大)看我。期间,我们父女两个在校园散步时,他详细询问了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要学会挨饿,学会受冻。”俗话说,父爱如山。父亲的这些话是鞭策我健康成长的金玉良言。在日后生活的漫长岁月里,我一直把这些话铭记在心,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挫折,我都能勇敢面对,我感谢父亲的良苦用心,感谢父亲对我深沉的爱。
父亲是一个直面人生、一辈子勤劳节俭奋斗不止的人。解放前,靠种点薄地和手工磨香油的小本生意,养活了一家八口人,赡养了爷爷奶奶。解放后,父亲在曲阜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时,每到乡下大集,他就像乡下货郎一样,用扁担挑着染料下乡去卖。一天不得休息,也吃不好饭,等回到家里又渴又饿又累,年复一年就这样坚持着。1964年,他退休回了老家,退休工资很少,仅够他一人的生活费用,还有我母亲,还有正上高中的我。为了解决我们三人的生活问题,他老人家不顾年老体弱,割草、喂猪、种地、拾柴……什么都干。1971年至1975年这段时间,母亲去聊城的高唐县梁村中学帮我照看了5年孩子,期间,父亲一人在家生活,幸亏有了哥嫂的照顾,才不至于太过孤单。5年中我和母亲及孩子、爱人只回过一次家,看望他老人家。
父亲是一个顾全大局又孝敬长辈的人。祖父母一辈家境贫寒,有父亲兄弟5个。分家时,父亲没有要房产和家产,就去了曲阜。等又从曲阜回老家时,没有房子住,并且哥哥们也都到了结婚的年龄。多亏邻居帮忙,住在了别人家里。等攒好了钱想盖房子时,村里不让盖,很长时间没有自己的房子住。还有祖母晚年主要是和五叔一家一起住,但父亲照样尽心尽力,经常看望,送吃的用的。祖母寿终时,是父亲买的寿衣和棺材。
父亲也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据祖母说,父亲不善言辞,对事认真,对人实在。父亲和祖父母、大爷、叔叔们一起生活的时候,由于不识字,赶集卖农产品时不会记账,但凭记忆每笔钱都分文不少,如数交给祖父母,深得祖父母的赞扬和信任。
父亲更是一个既孝老又爱小的非常耿直的人。宁愿自己多吃苦,也不愿意多麻烦别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女。听母亲说,家搬到曲阜后,家里的一点地让堂叔种着,但父亲对堂叔的辛劳时刻记在心上,对叔叔一家也很关照。三叔去世早,留下一双儿女,由三婶带。父亲对三叔家的姐姐、哥哥格外关心。
父亲是食道的疾病去世的。去世前,只去曲阜人民医院检查了一次,就回家养着,在家待了两天就去世了。临终前,哥哥给他商量是否让我早点回家。父亲却说,我离家远工作又忙,就没让哥哥通知我。谁料想,我竟没有见父亲最后一面。这是我终生最大的遗憾,也是我心中最大的痛点。我真想大喊一声,父亲您回来吧,女儿还没很好地孝敬您,您就这么快走了。我后悔工作的地点离家太远,我后悔工作太忙,生活又困难,没能很好地多陪陪孝敬父母。
我呼吁,天下的儿女们,怎么孝敬父母都不为过,等到子欲孝而亲不待的时候,就晚了。别老想着来日方长,来日没有方长。尤其对父母的亏欠,一旦失去,永远都补不完。
父亲走后三年,母亲也去世了。为了让家人感念父母的恩德,传承父母的善良品格,在生活还不富裕的1981年(母亲去世后),我们兄妹五人给父母立了碑。后来迁坟时,侄子们又都出钱出力,重新立了碑,让子孙后代永远铭记他们的功德。
直到今天,我还经常做梦和父母在一起,他们还是过着勤劳俭朴的生活。尊敬的父母亲,如果真有来世,我一定还做您的女儿,把这辈子亏欠您的都补上,请您相信。
呜呼!我已多次泪流满面,湿了衣衫。天下有父母的人啊,你们真幸福。而我只能在梦境中和父母团聚,那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作者:聊城职业技术学院教师 周传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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