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福
我摊开笔记,书页上七零八散地躺着些词汇:霍金、剑桥大学、卢卡斯数学教授、物理学家、宇宙之王……与霍金相遇,一晃十余年,仿佛就在昨天。翻开相册,他还是老样子,头向右歪着,咧着嘴笑着,像个刚得了糖果的孩子。记忆中的霍金幽默、俏皮、率真,甚至有些可爱。
我有幸拜访过霍金先生,那是2005年8月19日下午,空气中略显瑟瑟凉意,偶尔有几丝细雨不疾不徐地飘落。走进霍金研究所,那是座顶部圆形的现代建筑,在楼梯入口处,他的秘书已经在等待我们。办公室在二楼,拾级而上,墙上张挂着一幅西班牙国王夫妇拜访霍金的合影。秘书让我们在办公室门口稍候,她进去知会先生。
随着一声电脑发出的仿佛来自太空的声音“Welcome to you”,我们怀着一种敬畏而忐忑的心情踏进先生的房间。霍金坐在特制的轮椅里,身着一件深色西装,内搭一件暗格衬衣,他身形清瘦,头向右歪着,头发整洁、没有丝毫凌乱。见我们进门,他咧嘴对我们笑,两条腿无力地垂着,虽然他曾经历过最彻底的绝望和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与磨难,可我从他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到悲伤,而是一种执着,似乎可以洞穿宇宙深处;他的身体虽然被限制在轮椅里,但他的思想和自由的灵魂却遨游太空。就像《纽约时报》描述的:他在轮椅上漫游宇宙,思考万有引力的本质和宇宙的起源,并成为人类决心和好奇心的象征。
《时间简史》就是在轮椅上诞生的科学著作,迄今已被翻译成40余种文字。提及此书,霍金说,中文译本是我的中国学生吴忠超翻译的。他说:“吴忠超聪明勤奋,是我非常得意的一名学生。”我拿出随身携带的《时间简史》请他题字,霍金爽快地答应了。秘书拿过书,在扉页写了“赠临沂师范学院”的字样,又把书放在霍金的腿上,拿过他的小指,盖上手印送与我——现在这本书就收藏在临沂大学图书馆内,当年的临沂师范学院也已蜕变成长为如今的临沂大学。
同行的张女士向霍金介绍我们来自中国山东——孔子的故乡。他饶有兴趣:“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们是远方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们!”得知先生2006年夏天要到北京参加学术交流活动,我们诚挚邀请他访问学校,他欣然应允。当然,最终因为种种原因,先生未能成行。
霍金通过他的左手无名指与小指颤动鼠标,打字到屏幕与我们交谈,交谈内容显示到屏幕上。交谈间,我环顾先生的办公室,他的背后是一个靠墙的大书架,他与书互为点缀,相辅相成。书架靠下两层的某几处放置了些生活用具。秘书说霍金每天都坚持工作八小时以上,所以办公室会备有简单的生活用具。办公桌对面墙上错落着挂了很多照片,最惹眼的是靠墙角而放的性感女神玛丽莲·梦露的一幅二十寸的大照片。张女士介绍说,霍金是梦露的铁杆粉丝,他和很多粉丝一样迷恋梦露,还曾会见过扮演玛丽莲·梦露的演员并与她合影。他既爱科学,也爱美人。
霍金喜欢“散步”,喜欢旅行,也喜欢周末去影院看电影或者参加音乐会。霍金热爱生活,尊重生命,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每周都会邀请自己的学生或工作人员聚餐……
终于明白是什么让霍金一定要打破“只能活两年”的魔咒,顽强地与命运抗争着,诚如他自己所说:活着就有希望,人永远不能放弃,不能绝望。所以霍金活得漂亮,过得精彩。
夜幕降临的时候,霍金先生愉快地答应与我们共进晚餐。一行人驱车来到先生很喜欢的一处餐厅。房子有些低矮,装修简单却很舒适,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低调而典雅。先生喜欢这里的牡蛎。落座后,他为我们每个人都点了两个牡蛎,为自己点了六个。当服务员报上数字时,他瞬间纠正了总数的错误。让我们惊异的是霍金先生对数字的高度敏感,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错误。他建议我们一口吞下蘸着胡椒粉和橙汁的牡蛎,张女士吃不惯这类食物,但在霍金的一再坚持下,只好忍着吃了两个。看着张女士痛苦的表情,霍金像个孩子般恶作剧地笑了。那一刻,霍金的俏皮让大家忍俊不禁。
我拿出从家乡带去的白酒,问霍金先生要不要喝?他豪迈地打出了“OK”字样。先生喝了两个小半杯,辣得直咧嘴。看到一个科学巨匠如此纯真、接地气的样子,我们顿时亲近了很多。饭罢,先生意犹未尽,邀请我们一起喝咖啡,并点了几种味道的咖啡。那一天,他非常开心,脸上始终荡漾着微笑。
到了分别的时刻,雨下得有些紧了,天气有些寒意,但先生坚持要跟我们告别,他用颤巍巍的手指在屏幕上打下“Thank you very much”。那一刻,我在他的眼睛里不仅看到了智慧之光,也看到了不舍和期待。
感谢命运之神让我与霍金先生相遇。与他交谈,虽然很缓慢,甚至是有些吃力,但从他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力量,富有冲击力,令人难忘。如今,先生虽已离去,但我们都相信,这颗巨星不是陨落,而是飞向了更璀璨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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