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蔚
清晨,我被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话筒那边传来省话剧院老演员何连心老师的悲泣,她告诉我她的爱人省话剧院著名导演沈元骥先生因病医治无效去世了。听闻这个消息,我和所有的人一样心痛不已,往事如烟奔涌而来。
从小我就是看着省话剧院的《沉浮》《张海迪》《战争中的三个女人》长大的,进入省话剧院工作是我的人生梦想。记得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省话剧院的第一天,初出茅庐的我面对陌生的环境忐忑不已,当我怀揣小兔站在剧院门口等待报到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你是新分来的?”抬头望去,高大俊朗的您微笑地看着我,我应声反问您:“您是演员吗?”您反问我:“何以见得?”我回答说:“您这么帅,不做演员太可惜了。”您孩子般大笑着说:“眼力不错,我是做过演员,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的,你是学导演的吧?”我反问您为何时,您告诉我:“你有很好的判断力,是个导演的材料!”报到后才知道潇潇洒洒、高大英俊的您是我们山东省话剧院的国家一级导演——沈元骥先生。
您出生在繁华的上海,良好的家教让您温文尔雅,戏剧创作中经常有摩擦甚至冲突,每当此时您总是微笑着听每个人的意见,面对不认同的见解,您总是笑着模仿着山东话说:“反正俺不那样认为。”很多工作中的分歧就在您的谈笑中化干戈为玉帛了,很少看您和别人争执。您有上海人的细腻也有山东人的豪爽,从来不和人计较,您的豁达善良有目共睹,面对荣誉您是能让就让,您总是说:“搞业务的人要那些花头干吗!”淡泊名利、潜心创作是您教会我的人生信条。
第一次跟您排戏是剧院复排经典剧目《眷恋》。为了表现好点,我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到排练场,但几乎每天到时您都已经静静坐在导演席了,您告诉我:“排练前早到会儿静静心才出活。”一次排练前知道您心脏病犯了,以为会缺席,但走进排练场时依然看到了抽着烟静静坐在导演席的您,因为心疼您很多人都让您回家休息,我也苦苦相劝,您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丫头,导演是一个戏创作时的灵魂,咱们做导演的不能轻易倒下。”几十年过去了,您的这句话一直鞭策着我,排练中出现任何状况我都咬牙告诉自己“做导演的不能轻易倒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话剧《黄河入海流》的排练间隙,我们在一起探讨为何我们能够成为忘年之交,您说“善良本真”是我们的共性,“做导演,需要简单,甚至要有点傻。”我知道这个“傻”不是智力因素,是做事简单,心灵纯净。工作、生活中您经常出现孩子般的表情,您对舞台的敬畏和迷恋也是孩童般的执拗,因为您的“傻”让您屡获殊荣,话剧《布衣孔子》被著名戏剧评论家童道明先生盛赞为“中国话剧作品新时代的里程碑”。
您带我排练创作了《眷恋》《黄河入海流》《丑娃》等戏,不仅手把手教我舞台调度等导演技巧,更用您的戏剧观念感召着我,我们的相处不仅有酣畅淋漓的戏剧探讨,也有过一次激烈的争论。争执的原因我已经忘了,只记得当时您担任分管业务的副院长,我从您的办公室摔门而去,您在门后气愤地叫我“傻丫头”。后来剧院为庆祝建党80周年征求您的意见演出什么剧目时,您极力推荐了我导演的剧目《让历史告诉未来》,您的豁达正直让我无地自容,剧场合成时我流着眼泪向您道歉,您拍了一下我的头,笑着说:“傻丫头!”没有责怪只有爱惜和支持!
您对剧院的贡献不仅是您导演了《命运》《眷恋》《布衣孔子》《黄河入海流》等经典剧目,剧院为了自身发展,对口培养人才先后招收了几届学员班,从您分配到话剧院就担任了表演老师的工作,您将您在上海戏剧学院学到的表演理论和技巧无私地传授给我们剧院学员班的演员。倪萍能成为闻名全国的主持人,徐少华能在电视连续剧《西游记》里塑造惟妙惟肖的唐僧的形象,您都功不可没。每个学员班的演员都无法忘记您的教诲培育之恩,每个学员知道您驾鹤西去时都泪流不止,用各种形式传达痛失恩师的悲楚,您的得意门生倪萍流着泪发来微信:“愿老师走好,我们都想您。”
“沈元骥”这个名字不仅铭刻在山东省话剧院的辉煌簿上,更会铭记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刻在木板上的名字未必不朽;刻在石头上的名字亦未必千古;而刻在我们大家心灵深处您的名字——沈元骥,将真正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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