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十月
自从参加工作,我就很少回家过中秋。尽管距离老家的路程也就百余里地,可要辗转倒几回车,更是工作性质所使,愈到节假日愈须加班。所以,家乡,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
遥望家乡的明月,似乎有一种近似贪恋的渴望。忆儿时的中秋,那是一种终生也享受不尽的悠悠的暖,这种暖埋在心里的感觉是幸福和宁定。小时候,我常偷偷藏进刚剥好的玉米皮堆里,傻傻地向母亲叫喊,娘,你知道我在哪儿吗?你肯定找不着我……话没说完,母亲已把一块掉着渣的月饼送进了我的嘴里,还不忘用手指在我露在外面的肚皮上戳一下。含着月饼,呼吸着甜甜软软满是玉米香的空气,我醉得眼泪几乎流了出来。
院子里有一棵老态龙钟的石榴树,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每当中秋月挂上树梢的时候,石榴树下早已被奶奶摆上一个小圆桌,上面摆满核桃、花生、枣子、石榴,中间大盘里摆上一盘月饼。那时月饼稀罕,一个月饼被奶奶切成四块,又摆成圆形放进大盘里,大人只能分上一小块,小孩每人两块。可是奶奶好像会变戏法,我每每分到的总比别人的多。
农家小院里洒满银亮的光,我将玉米须塞入鼻孔里,找块玉米秸塞上,想跟爷爷的胡子一比高下,仍觉得不够“范儿”,又伸手揪下爷爷的帽子歪戴在头上,可着喉咙背起了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每次背完,都少不了啧啧赞扬声和瓜果梨枣等奖励。好像只有小婶一个人不高兴,还偷偷地抹眼睛。后来问娘才知道,那时小叔在南方工地搞建设,一年难得回来,小婶这是在想他呢。每逢佳节倍思亲。很久之后学到王维的诗,才明白了此中滋味。
自从求学远离故土,一晃到现在二十余载,爷爷奶奶已随着老屋一起故去,父亲母亲变成了爷爷奶奶。院里的那棵石榴树还在,它的盘枝曲干看起来略显苍老,却依然遒劲坚韧,树冠比原来大了一倍,遮住了院子里的光。父亲说,修修吧。可母亲舍不得,就让它尽情地无休无止地疯长。母亲说,中秋的月亮钻进去,就像一条条银链子挂在树枝上,银光闪闪,别提有多好看!
我们兄妹三人像长大的小鸟一样,纷纷飞离了院里的石榴树。可每年中秋,母亲总也忘不了遵循老传统,在石榴树下摆上圆桌。月饼尽管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可她仍学奶奶的样子,把月饼仔仔细细地切成四块,放进三个小碟里。无论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哪怕一直到春节,都能看到食柜里给我们留着的四块月饼。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