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海港:胶州湾码头的风云变幻 　　□冷延奎

　　百年之前,在山东东南部的胶州,有一个曾经因风云变幻引起世界关注的地方:胶州湾。
　　胶州湾是一个海湾,外接太平洋,内连大陆河,面积近500平方公里。湾内水面阔广而出口狭窄,像一个大肚葫芦,水深浪缓,极具价值。优越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使它注定是一个天然良港。
　　“胶州湾”的称谓应该是近代的事。在历史的记载上,胶州湾最早使用的名字是“少海”。在中国最古老的地理书《山海经》对东部山脉海川的记载中,有一座名叫“无皋之山”的山,还说在这山上可以“南望幼海”,“幼”又可理解为“少”,这大概是对“少海”最早的记载了。这里的少海指的是渤海湾还是胶州湾,在不同的注释中有不同的说法,不能下定论。往别处再探究一下,黄帝的长子少昊,是东夷族的首领,大约是活动在现在的日照、胶州湾周边的内陆一带,后葬于曲阜,故有学者认为少海之名是由少昊而来,这也算是一种说法吧。
　　春秋战国时,诸侯之间争雄逐霸,人才辈出,晏子就是在少海附近出生的,后来他当了齐国上大夫,扶植起了齐国国君齐景公,并与齐景公畅游少海。根据对现在位于古少海口的胶州三里河和胶南北部以及大名鼎鼎的琅琊台的考古发现看,少海这个地方在春秋战国时,是发达富饶强盛的。据史书记载,齐景公带着一个船队在少海游历了半年不归,把国事交给他极度信任的晏子管理,自己继续游山玩水。乐而忘返的齐景公在听到晏子病危时才匆忙往回赶。史书对这事的记载很有意思:先是有报信的从都城来禀报齐景公说晏子病危了,怕您赶不回去就不行了。齐景公一听就急了,忙喊车队准备最好的马驾车,叫最好的驭手韩枢来赶马车。齐景公上了车走了几百步,觉得马跑得慢了,夺过缰绳自己亲自驭马。又走了几百步,还是觉得慢,急得从车上下来用脚疾走。由此可见晏子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和他急着见晏子最后一面的心情。
　　在秦统一六国后,秦始皇多次来到少海附近,在琅琊台一住多日。
　　以上这些都说明那时少海附近的航海业已经非常发达。当时秦始皇君临天下的琅琊港,在春秋战国的时候已经是著名的港口了。
　　少海正式成为码头口岸,始于唐成于宋,历经千年终于民国,这期间可谓精彩不断。
　　宋代,少海之所以成为官方码头,也是社会经济发展与文化交流自然形成的,因为唐代时就有外来的客商用船载货来胶州贸易。据记载南到越地,北接高丽,东连日本,西至阿拉伯,他们所带的多为香料珠宝之类；为学习大唐文化与宗教艺术,他国的使臣和僧人也常由少海上岸。但这个时候的港口是没官方背景的,只能说是因自然条件的便利和经济发展需要而形成的,后来成为官方的对外港口。因为在唐代,山东对外交流的主要港口原本是位于山东半岛北缘、渤海湾南岸的登州和莱州,至宋代时随着位于渤海湾北面的辽金等国的南下骚扰与侵略,辽金跨过渤海湾就到了登州和莱州,两者隔海相望,途近径捷,驾船一夜便至。为疆土的安全宋廷被迫关闭了上述两个港口,这样位于山东半岛南岸的少海港自然就起到了对外贸易与交流的替代作用,港口业由此兴起。而且少海港比登州和莱州更加有优势,可以说条件得天独厚,因为它北可通高丽,东可航日本,向南出海后沿岸南行可通湖广闽越,至于江浙更是舟顺途便,史书的记载说得颇为清楚:“风飘信宿可至吴楚”“三日可抵明州”。明州,今宁波也!也就是说两天可至长江中下游,三天可至宁波,不可谓不快!
　　少海港是如何被历代朝廷注意并建设的过程,史书上有一些记载,民间也有一些传说。
　　宋代初年已经有了广州港、泉州港、杭州港、明州港,盛极一时,而胶州少海港规模不及,但随着贸易发展规模日渐扩大,而且比起以上港口更方便与高丽、日本往来。当时,为联合高丽共抗辽金,宋廷很重视与高丽的关系。因此,宋朝元丰年间,密州太守(当时胶州隶属密州为板桥镇)范锷上书朝廷,建议在板桥镇设置市舶司,就是今天的海关,以便货物贸易和抽解(收税)。范锷上书的条陈中列举了六条设置市舶司的理由和好处:其中第一条写的是抽解的税务可以“以佐边费”；第二条写的是:抽贾犀角、象牙、香料,便于内陆运输上贡,无水运舟行倾覆之弊；最后一条展望了少海通港后的前景,这一条可见范锷太守的眼光高广。他说:少海港海道通后,诸蕃宝货,源源而来,上贡必远远数倍于明州港和广州港。他之所以这么说,应该是建立在少海港已经存在的贸易繁荣和对外交流快捷便利的地理位置上。
　　正是由于范锷的建议,宋元祐二至三年,朝廷做了两件事:一是提高了板桥镇的行政级别,设置了胶西县；二是正式设立了市舶司。从此,少海(密州)港正式成为宋朝的第五大港口,且是长江以北的唯一对外口岸。少海港成立后,各种物资贸易往来频繁,抽解的税务大大增加了朝廷的收入,加强了国力,至北宋熙宁年间,因为少海港的关系,密州的税收收入为省(路)第一,而且使者和学者以及僧人从此上岸极多。当时为加强与高丽的密切关系,朝廷在少海口岸边上,专门建设了接待高丽人高规格的招待所“高丽亭馆”,据说高丽亭馆富丽堂皇,其规格远在一般的驿馆之上,在少海口岸前后接待了十万多的高丽使者、学子和商人,极大地方便了国家间的人员往来和交流。当时朝廷去高丽的使者有的就是从少海港出发,朝廷使臣杨景畧出使高丽,也是从这里出发的。
　　自宋设立少海港后,经金至元经明,虽是朝代更替,但其功能与作用不衰。金代时,有一段时间虽是战争不断,但中间也有停战和平相处的时候,这期间金人在少海港贸易繁荣的基础上,在这里设立了胶西榷场,方便宋辽金之间进行贸易往来,因此少海港虽是离了宋廷的统治,但繁荣依旧。元朝因为战事频繁,漕粮运输也所需庞大,为解决南粮北运的问题,还开挖了连接少海与渤海的胶莱运河。胶莱运河开通后由南方海运来的粮食再经运河进渤海湾继而进京畿内陆,极大地方便且节约了运输成本,最高峰的时候漕运粮食的六成由这里运输进京。
　　明代不仅对内政策封闭,对外多实行海禁政策。这种海禁的实施跟沿海倭寇不断侵扰有关,为防止倭寇的侵扰,明代在国境海岸线上重要地段建立了很多的卫所。少海也不例外,少海出海口的右面有明初在灵山岛设立的灵山卫,左面有浮山所,皆是抗倭的军事机构,负责扼守少海及内陆的安全。
　　至清代,初年实行海禁,严禁进行海上贸易,这个期间少海港只进行零星活动,还必须是持有清廷发放执照的两根桅杆以下的小船,不能货与洋人。康熙二十二年收复台湾之后,第二年就开放了海禁,畅通了商贾的贸易往来,这时的少海港南北方商船云集,重新繁荣。但好景不长,康熙晚期又行海禁,直到乾隆时期才又重新开放,朝廷用这些港口进行漕运和民间商贸活动。少海港进入了自开港以来的空前繁忙时期,但这时因为前期禁海疏于疏浚,导致进码头的河道淤积。少海港外移到了大沽河的海口边,应该看到这不单是河道淤积的原因,也有因贸易的扩大,原先港口场地不能满足使用的因素。外移后的港口场地更加开阔了,也能停靠更大更多的商船和堆积更多的货物,当然小型的商船还是能够顺云溪河直接进城里的老码头停靠卸货。新移的码头上船只鳞次栉比,多的成了胶州名胜八景之一的“少海连樯”。连排成片的货船相继不断地进出和停靠少海,桅杆与风帆簇拥相连成为一片。
　　少海码头的历史,从大里看,是一部中国对外经济、军事、漕运、贸易的发展史,往小里看,也是胶州的发展史。到清朝末年,胶州依然是一个货通南北,商接蒙疆的贸易中心之一。胶州也依次有了钱市街、鱼市街、粮食市街、山货市街、菜市街、碗市街、花行街、油料与盐渍猪肉的几十条街道。经济的发达也带领了文化的昌盛,胶州人才辈出,光明清两朝就出了一百多个进士。大学士匡源成为托孤之臣,权重朝野于一时；而柯劭忞居翰林院编修、侍读、侍讲、京师大学堂总监督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