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浅的时间,看不清太深的爱 　　在近期的“春节”话题中,“就地过春节”是人们时常提及的一句话。不能回家过年,让很多人倍觉遗憾,毕竟春节的最大意义就在于团团圆圆的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快快乐乐地辞旧迎新。由此可见,奔波了一年的人们对家的眷恋之切,对亲人的思念之深。是啊,“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哪个人的心中没有一张情网,浓烈的亲情,炽热的爱情,绵厚的友情……或密密麻麻、或星星点点粘连其上,只不过年龄不同、阅历不同,决定了这张网的疏密不同、张弛不同,决定了每个人的体验不同、回应不同。

　　□张泠

如果时间可以逆转
　　何炅曾在一档综艺节目中谈及父母亲情话题,情到深处,忍不住泪流满面。他说年纪轻的时候,常常一个月回家吃一次饭,但现在只要回父母所在的城市工作,他就天天回家吃饭。但是,父母的衰老已无力挽回,以前错过的很多陪伴、孝顺父母的机会,也只能在未来的时光里寻机弥补。何炅说要真正理解父母的不容易,还需要成长和阅历。然而,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弥补。
　　创作了《暗算》《风声》等作品的茅盾文学奖得主麦家,家教甚严。小时候,他因不堪忍受同学对他爸爸的取笑而打架,但爸爸知道此事后,却给了他两个耳光。出离愤怒的麦家,自此与父亲决裂,长达17年没再和父亲说过话。直到父亲生病,他才幡然醒悟,想与父亲和解,但为时已晚,患阿尔兹海默症的父亲已经不记得他了。父亲去世后,麦家写了《致父信》,信中满是自己深深的悔恨和遗憾。
　　对年轻人而言,时光很多、时间很慢,日子很长、未来很远,无心关注生老病死,不会刻意深味悄悄流逝的亲情,更很少懂得提前去呵护和珍惜。
　　华子最近很累。3岁的儿子生病,没法送幼儿园,年底了,自己又忙,她想让妈妈帮忙带几天孩子,可妈妈在电话里说她也病了,还在发烧,让娘俩千万别过去。华子一听急了,埋怨妈妈生病为何不告诉她,妈妈却安慰她说没什么要紧的,已去医院检测过,就是普通感冒,吃吃药、打打点滴就好了。
　　华子不放心母亲一人独自在家,便戴着口罩两头跑,折腾一个星期,一老一小总算都安然无恙。好友听说此事后,对她说:“这样下去可不行,你真该给妈妈找个老伴儿了,头疼脑热的,身边起码有个人不是?”“没用。”华子摇了摇头,“她不想找。”“是她不想找还是你不想让她找?”了解华子底细的好友问道。
　　华子8岁时,父亲因病去世。最初几年,相依为命的娘俩过得很苦,她至今忘不了夜晚妈妈压抑着的啜泣声,忘不了凭窗远眺的妈妈失魂落魄的样子……上高一时,她偶然得知,按时往家里送桶装水的那个叔叔是妈妈同事。初懂男女之情的华子,从二人的神态中看出一些端倪,她便越来越讨厌这个人。终于,有一次,在叔叔走后,她对妈妈说:“你是不是想让他给我当后爸?”妈妈先是一愣,之后有些难为情地问她:“你觉得叔叔怎么样?”“不怎么样!”华子乜斜着眼睛,“你要是让他进门,我就离家出走。”华子清楚地记得妈妈听了她的话,眼中的光亮陡然消失,转身就去了厨房。从那天起,叔叔再也没有去送过水。
　　“华子,你妈挺不容易的。说实话,在这件事情上,你有点自私。”好友直言不讳。“那时小嘛,不懂事,再说青春期逆反心理重。但上大学后我又问过我妈,她说不想找了。”华子小声回应,像是说给自己听。嘴上这么说,但好友的话还是引起了她的深思。妈妈年龄越来越大,又不愿跟他们住一起,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真是挺让人担心。思来想去,华子决定帮妈妈找老伴儿。她首先想到当年的那个送水叔叔。为此,她找到妈妈的闺蜜,说明自己的想法。但她没想到,从阿姨的口中了解到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送水叔叔是位复员军人,因原生家庭条件不好,初恋女友与他分手,他也因此有了心理阴影,30多岁还没结婚。在完成一次工作任务时,他与华子母亲有了较多的接触。看到一个柔弱的女人独自承担家里家外的一切劳务,他心生恻隐之心,于是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一些帮助。一来二去,两人心里慢慢有了异样的感觉。然而,女儿的一句“你要是让他进门,我就离家出走”,彻底掐灭了华子妈妈刚刚燃起的爱情之火。女儿是她的命,为了女儿,她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于是,她告诉他,别再来家送水了,女儿的平安与幸福比什么都重要。他却说,他可以等,等到华子上大学；她说只要女儿不同意,你再等也没用。但他还是等了,华子上大三时,她最后一次对他说:“别等了,我不可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女儿的痛苦之上。”
　　“可是我上大学时问过妈妈,她说不想找了。”听了妈妈的故事,华子内心无法平静。“你是问过她,就那么冷冷的一句‘你还想找个人吗’,让你妈妈怎么回答?你呀,一点都不了解你妈,她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那……那个叔叔呢?他结婚了吗?”华子急切地问道。“晚了,你大学毕业那年,人家结婚了!”阿姨不无嗔怪地看着她。
　　毕淑敏在《孝心无价》中写道:我相信每一个赤诚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许下‘孝’的宏愿。相信来日方长,相信水到渠成,相信自己必有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可以从容尽孝。可惜人们忘了,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忘了世上有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击的脆弱。
如果爱可以重来
　　周星驰在《大话西游》中有过一段经典台词: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10年前,小雨向牛牛提出离婚时,牛牛先是一愣,接着惶恐地问小雨:“为什么?我不够爱你吗?”小雨有些烦弃地说:“爱爱爱,过日子光有爱就够了吗?”“两个人在一起没有爱怎么过日子?”牛牛不想退让。“可是,我不爱你了!”小雨有些不忍,但还是狠狠地丢下这句话。“为什么不爱我了?”被噎了一下的牛牛有些可怜,“你爱上别人了?”“又来了。除了爱,你还会说别的吗?”小雨再一次现出厌烦的表情。
　　小雨和牛牛是大学同级校友,牛牛学政治,小雨学金融。毕业后,两人一个当了公务员,一个去了银行。三年后,牛牛向小雨求婚时,小雨有些犹豫,因为两人的工资相差较大,她认为收入是决定婚后生活质量的重要因素。但是,妈妈却叮嘱女儿,牛牛是个正直、善良、忠厚的好孩子,这样人品的男人才是女人一生的靠山。小雨最终还是听了妈妈的话,嫁给了牛牛。婚后的生活的确印证了妈妈的预判,牛牛对她的关照和爱护可谓无微不至。在爱的浸泡中,她活得滋润、幸福,无忧无虑。然而,慢慢地,当牛牛为这个家、为她和孩子所做的一切都习以为常之后,她开始“挖掘”牛牛身上的缺点,比如古板、守旧、慢条斯理、不思进取、认死理……特别是当看到银行的同事们纷纷换了大房子、买了好车之后,她更加觉得自己温温吞吞的日子过得缺滋少味,没有一点生气。回家后,看着按部就班做家务的牛牛,她就感到越发不顺眼。第一次有强烈的离婚念头时,被妈妈的一顿训斥打消了,她“忍气吞声”又坚持了两年,终于决定先斩后奏,结束这段婚姻。
　　在两人手持离婚证从民政部门出来的那一刻,牛牛凝视着小雨说:“我带着儿子在原地等你,如果你找不到比我更爱你的男人,你可以回来。”看着牛牛微红的眼眶,听着牛牛的临别“赠言”,小雨的心颤抖了,但她还是毅然决然掉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离婚后的小雨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的恋爱对象是一个证券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但她很快发现这个男人是个工作狂,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会把她忘到九霄云外,而且生活能力很差,家里的一切都乱七八糟。第二次的恋爱对象是兄弟银行的一个副行长,两人拍拖了两年,最终走进婚姻殿堂。可是,住大房子、开好车的幸福日子过了没多久,小雨发现“殿堂”里来来往往的女人不止她一个。几次冲突之后,她带着8个月的女儿彻底搬了出来。
　　2020年的岁末,风烈雪大,天气极寒。一直与牛牛保持联系的小雨母亲悄悄给前女婿打电话,告知小雨再次离婚的消息。老人哭着说:“牛牛,我知道小雨对不起你,她也是活该有今天。可是……她状态很差,我真是怕……也许你能安慰安慰她?”
　　费了很大周折,牛牛终于约出了小雨。昏暗的咖啡厅里,新磨咖啡的氤氲中,两人默默地坐着。小雨始终低垂着眼帘,牛牛偶尔将关切的目光送过去,但又匆匆地收回。良久,牛牛说:“别住姥姥家了,回来过年吧,儿子一直等你回来呢!”顷刻,小雨的眼泪如决了堤的洪水,喷涌而出。她拎起包,飞奔冲出了咖啡厅。是啊,她哪里还有脸再来面对这个男人?哪里还有资格再承受他如此深厚的爱?
　　似水流年,时间的长河由浅及深,人间至爱也终将被我们读懂、参透。春节在望,无论你是在为梦想而驰骋,还是在为事业而奋斗,都该停下脚步,回转目光,因为你身后站着正在眺望你的亲人、爱人。即便是在千里之外,那渴望已久的亲情、思念已久的爱情,都将是最温暖、甜蜜、坚实的力量。
　　“一年将尽夜”,“明日又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