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箫,语文课本中的常青树 　　如果要论入选课本的作品数量,吴伯箫在现代散文作家中绝对可以排在前列。从上世纪40年代后期直至现在,他的散文始终在语文教材中占有一席之地。有人统计过,仅1964年至1994年的30年间,他的作品就有84篇次被选入语文课本及教学参考书,可谓教材界的常青树。篇目虽多,但稍加梳理就会发现,它们集中在吴伯箫不同时期的三本散文选集中:抗战前的《羽书》,抗战时期的《黑红点》,新中国成立后的《北极星》。我们就以三本文集为纲,按入选教材的先后顺序,回顾吴伯箫的创作之路。
　　□纪习尚

散文集《黑红点》:
作品首次入选教材
　　散文集《黑红点》1947年4月由东北书店出版,收入吴伯箫的11篇散文,大多创作于1943年到1944年。其中,《战斗的丰饶的南泥湾》是吴伯箫最早入选教材的作品。
　　吴伯箫1906年出生于莱芜吴花园村(今属济南市莱芜区),1919年考入曲阜师范学校,1925年夏考入北平师范大学。1931年夏毕业后,在青岛大学校长办公室任事务员,结识闻一多、洪深、老舍、王统照等。1935年,任济南乡村师范教务处主任兼国文教员。1936年,任莱阳乡村师范校长。1938年4月,他只身奔赴延安,曾任陕甘宁边区文化协会秘书长等。1943年6月,吴伯箫到中央党校第三部学习。9月正是收获的时节,吴伯箫与杨朔、艾青等六七位同学,乘坐党校找来的大卡车,到南泥湾参观。
　　南泥湾在延安东南约45公里,是一个群山环抱的广袤盆地,这里水源丰富、土地肥沃,曾经是人烟稠密的“陕北江南”。但从清朝中期开始,这里逐渐凋敝,变成了“到处呀是荒山,没呀人烟”。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陕甘宁边区的经济日益困难,吃饭、穿衣都成了问题。为了摆脱这种局面,毛主席号召军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南泥湾这片可开垦的荒地,就是在这时进入了人们的视野。1941年春天,王震带领的八路军一二〇师三五九旅开进了南泥湾,一铁锹一锄头地开荒种地搞生产。历经三个春秋的耕耘,这里已经是“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的喜人景象了。
　　在南泥湾,王震在驻地的窑洞前接待了吴伯箫一行人,又安排人带他们深入体验战士们的生产、生活和训练,“山上山下,沟里沟外,部队的班排生活,出操、射击、生产,都见习了、参观了。”吴伯箫被他所看到的热火朝天的景象感动了,他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写下一篇3000多字的《战斗的丰饶的南泥湾》。
　　吴伯箫是一位内心细腻敏感的作家,笔端流淌着感情。这篇文章也不例外,他满怀深情地写了南泥湾在居住环境、农业生产、工业起步、文化建设等方面的巨大变化:“一连一二十里都是排列整齐的窑洞”“水地种稻,川地种麻种菜蔬,山地种谷子、糜子、洋芋、杂粮”“捻羊毛线,渍麻,编筐,打草鞋,用桦树皮制玲珑的饭盒、菜盒、墨盒”,吴伯箫还特意讲了“已识了二千字,日记记得通顺”的一位战士的故事。
　　这篇稿子紧贴时代脉络,言之有物,吴伯箫投出后不到一个月,就在1943年10月24日的《解放日报》第四版刊登了。随后,又收入吴伯箫的散文集《黑红点》中。
　　抗战胜利后,1945年11月,吴伯箫随队支援东北,离开了延安,直到1953年底,一直在东北地区的高校担任教育工作。吴伯箫的《战斗的丰饶的南泥湾》被为初级中学和师范学校编辑的一套六册的语文教材《中等国文》选为课文。由于篇幅较长,编辑将它分成了两部分,分别作为第三课、第四课。
　　这篇散文之所以能够入选,该教材《编者的话》中对“本书读文选择的标准”的解释,是最好的答案:“在内容方面,力求立场、观点、思想方法比较正确,内容比较充实。”
　　此外,《黑红点》中的另一名篇《一坛血》也曾被选入教材。
散文集《北极星》:
“纺车”成几代学生的记忆
　　散文集《北极星》1963年4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收入了吴伯箫的21篇散文。其中,《记一辆纺车》《菜园小记》《早》《难老泉》《猎户》5篇散文,均入选1988年人民教育出版社(以下简称人教社)的第八套全国通用语文教材,《歌声》也入选1978年版初中语文教材。一部作品集,有6篇文章入选全国语文教材,实属难得。
　　《记一辆纺车》是语文课本中的常客,自1962年之后的几十年里,无数次出现在各类教材中,成了几代人的共同回忆。
　　吴伯箫是山东莱芜人,从小就听惯了家乡的妇女们在月光下摇动纺车纺线的吱吱呀呀声。来到延安后,在窑洞前、坪坝上,他又看到军民们“几百辆纺车搬在一起”,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大生产景象。这两种记忆时常交织在一起。于是,1961年2月15日,农历春节这一天,他写下了《记一辆纺车》,不久后刊登在当年第四期《人民文学》上。
　　和《战斗的丰饶的南泥湾》一样,《记一辆纺车》也是思想、内容俱佳的作品。思想上,它契合了当时社会迫切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抓紧发展生产的呼声；内容上,借助一辆纺车这件实物,充满感情地回忆了延安时期人们如何“丰衣”的故事。这样的文章,人们愿意读,刊登后不久就引起了广泛的注意。北京《文艺报》1961年第6期刊载了臧克家的《给吴伯箫同志——评〈记一辆纺车〉》,对这篇文章给出了较高的评价。
　　各地区的教材也随后跟进。1962年,即文章发表后的第二年,上海市五年制中学《语文》课本第五册就选用了这篇散文。根据子张的《吴伯箫先生编年事辑》,之后,它又陆续出现在浙江、北京、河北、广西、辽宁、甘肃、吉林、湖北、山西、江苏、安徽、湖南、陕西等地的中学《语文》课本中。
　　1978年,人教社的高中《语文》课本第一册,也选用了《记一辆纺车》。那个年代全国各地的中学生,大多通过这篇文章记住了一辆纺车的故事,也了解了作者吴伯箫。
　　写于同一时期的《菜园小记》和《歌声》,也是回忆延安生活的作品。《菜园小记》写于1961年4月9日,原题《种菜记》,改为现题后,发表在当年第六期《人民文学》上。作者描写了延安时期与三位同事共同种植一片菜园的往事。如果说《记一辆纺车》是“丰衣”,那么,《菜园小记》就是“足食”的故事,这是那个时期人们最关心的两个话题。《菜园小记》也受到人们的关注和好评。1982年、1988年版的人教社初中《语文》,都选用了这篇散文。
　　《歌声》原题《延安的歌声》,是吴伯箫在1961年9月的一个假日里用一天时间写成的。作者“以无限恋念的心情”,回忆了延安时期革命的、战斗的、劳动的歌声。这篇文章入选人教社1978年版的初中《语文》(试用本)。
　　上述三篇散文,可以看做延安三部曲。《猎户》《早》《难老泉》反映的则是新中国成立后的人和物。《猎户》是基层英雄人物的通讯；《早》《难老泉》是游记,描写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以及背后的人物故事。
　　1956年,吴伯箫随同全国总工会组织的作家参观团,访问太原等城市。1961年11月,他根据这段经历创作了《难老泉》,入选人教社1988年版高中语文第一册。1960年,吴伯箫到河南遂平县嵖岈山公社走访,探访了打豹英雄钟殿奎。1962年9月,他以钟殿奎为原型,塑造了一个热爱集体的人物“董昆”,写成《猎户》,被选为人教社1982年版高中《语文》第二册的第一篇课文。1961年12月下旬起,吴伯箫到江浙调查,访问了鲁迅少年读书时的地方,1963年1月写成《早》,选入人教社1988年版初中语文第一册。
散文集《羽书》:
经典作品入选新版语文教材
　　一部《北极星》已经够惊艳了,吴伯箫还有另一部散文集《羽书》,同样引人注目。1931年下半年,吴伯箫自北平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山东,先后在青岛、济南、莱阳的大学、师范学校等工作。在此期间,他创作了一批以故乡以及身边生活为主题的散文,后来选择18篇编入《羽书》,于1941年5月在上海出版。其中,《山屋》《马》《灯笼》《我还没见过长城》等篇入选教材。
　　现在使用的教育部统编教材初中语文八年级下册第四篇课文,是吴伯箫的《灯笼》,写于青岛,最初发表在1935年11月3日的天津《益世报》。这是一篇抒情散文,作者“以散文的自由笔法,抒写了他关于灯笼的一些记忆,从不同方面表达了灯笼对于他乃至民族的重要意义”。教材编者之所以选择这篇文章,一是灯笼“承载着厚重的文化内涵”,是当时的生活必需品,小孩子们在纱灯上描宋体字,如同在黑漆大门上过年贴丹红春联。二是灯笼体现着割舍不断的亲情,“挑着灯笼,迎回祖父；接过纱灯,母子情深；族姊远嫁,进士第的官衔灯映照着褪色的朱门”。三是语言和内容适合初中孩子阅读,“孩童心性,往昔经历,乡情民俗,诗词典故,自然流淌出来”。这种浓重的家国情怀,即便是日常生活中已不再使用灯笼的现代孩子,也能产生情感共鸣。
　　《马》写于1934年3月的青岛,与《灯笼》的创作时间段和地点相同,内容也相近。作者回忆了家乡那些和马有关的往事:出阁的姐姐回娘家省亲时,最先听到的就是马铃声；春节时,与叔伯兄弟们一起赛马。这一切都让吴伯箫“有点想家”。
　　与往事类的《灯笼》《马》不同,《山屋》写的是吴伯箫当时正在经历的生活。1933年初夏,吴伯箫在山东大学(校址在青岛)学生宿舍附近的小山坡上,觅得一处平房,自名“山屋”。据当时在山东大学读书的臧克家回忆,山屋幽静、孤高,“门北向,外间墙上挂一幅中堂。伯箫下班后,在这里写作、读书。”《北极星》中的很多作品就是在这两间平房中诞生的。吴伯箫对这处房舍很有感情,曾以“山屋”为笔名,发表过数篇作品。
　　如果要问吴伯箫的作品屡屡出现在课本中的秘诀是什么,我想,是向上的思想、细腻的文笔和饱满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