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达属于河内三个火车站之一的嘉林站,有些昏暗的路灯还亮着,骑着摩托车或者步行赶路的人却已是车来人往、行色匆匆。我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在星星闪烁的晨曦里,一路颠簸着奔向早已订好的旅馆。来越南之前听人说这里的出租车不是很规范,几乎没有打表计费的,为了防止事后漫天要价,被告诫上车前一定把价钱讲好。果然如此,出租车司机不肯打表,而是坚持讲价,倒是态度还好,并没有像我们这里某些司机那副爱坐不坐的样子。我也算是走南闯北的常客,见识了世界各地火车站候客司机的嘴脸,可以说天下所有火车站的出租车几乎都是一样,只要无人管,就是一个乱字。争来争去的结果还是要任人宰割,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呢?此后十几天的越南之行证明,我的这个判断也对也不对,不打表的出租车是有,但是打表的出租车更多一些。即便不打表,讲价的司机也不是离谱到让你难以接受,司机说出的价钱你再压一下,就可以达到基本合理的程度。
清晨的河内,天有点阴,出租车穿街遛巷,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条小街深处的一家旅馆门前。拿出订单核对旅馆的名称,是这里,交了出租车费,门童帮着提了行李进得门去,请坐、递水、送水果,彬彬有礼,温情似水。根据惯例,入住要等到中午,服务人员考虑到我们一夜乘坐火车的疲惫,答应尽早安排。
于是,趁着有这一点闲暇时光,乘兴到旅馆周边先行游览一圈。河内是一个有老城和新城之分的城市,被称为老城的旧市区,自创城以来就是商业区,鳞次栉比的小商铺,摆着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充满着浓郁的越南风情和当地人的生活气息。走不多远,一个不大的水湾静静地横亘眼前,我想这应该就是河内著名的景点还剑湖,一问果然是也。
还剑湖东西长条形,北侧是旧市区,南侧则是法国人统治时期修建的西式建筑。以还剑湖为界形成两个完全不同的文化街区,旧市区嘈杂繁冗,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西式区静谧庄重,稍不留神就会被带到欧洲的某个城市中去。还好,清早的还剑湖畔既像杭州的西湖,也像北京的什刹海,亦如济南的大明湖。晨练的人们占据着所有空闲的地方,玩法五花八门,置身其中分不出这是越南的河内还是中国哪一个城市的早晨。人们都说,今天的越南正在走着中国人已经走过的道路,此情此景,让人不得不点头称是。经历了上百年无数次战争洗礼与磨难的越南人,以自己民族的亲身体会,深知和平时光的幸福来之不易,理应珍惜。对于美好时光的渴求渴望,是这个民族聚力前行的强大动力。
老城醒来早,除了晨练的人们,路边的小吃摊也已经支起架子开始供应早餐,从乡下赶到城里卖水果的老人、妇女,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凌晨才打烊谢客的门店,迎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再次将大门敞开,迎接四面八方来客。有人说,河内老城是个昼夜不息的地方,无论是早是晚,只要你轻轻推一下掩着的门,一定会有人出来,把你迎进去。河内的老城没有刻意改造和营造过,一直是商业与居住混杂,当地人与外来人融在一起,原来的生活格局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人们在老城过着宜商宜家的传统生活,让人看到现今,遥想过去,那种挥之不去的乡愁、城愁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悠然飘来。
在看上去有些嘈杂、无序的老城区慢慢溜达,有意无意走进街边的一个小店,并不想买什么东西,就是看看。见着路旁的小吃摊或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咖啡厅和茶座,有兴趣了也来一杯,趁机调换一下自己的视角,分享片刻只有越南人才会有的那种清闲与轻松。河内老城,绝对是个能让人一直懒散下去的地方,只要睁大了眼睛,不与同样漫无目的闲逛的旅人相撞,你是不会感到疲倦而无聊的,你的旅程就会永远继续下去。
我住的旅馆就在老城的街面上,狭窄的门头里面是一个不大却温馨洁净的厅堂,服务人员周到贴心的问候和接待,让我们的心情很敞亮。限于老城的布局,过去一家一户生活在这里,现在的旅馆几乎清一色都是在原来自家老宅子上改造完成的。门脸小,楼体瘦长,房间将就着安排,设施齐全,住起来除了空间小点儿,倒也舒适。老城除了数不清的店铺,再就是差不多模样的家庭旅馆,一家挨着一家。旅客们来自世界各地,又以欧美人居多。他们背着行囊,带着对越南这个陌生国度的向往和深藏心中的诗,从远方来,又回到远方。街边的摊上或者临街而开的那些小吃店、咖啡店,无不是欧美人的最爱。他们或许过腻歪了那种整洁清静的欧洲生活,对老城的这种人声鼎沸甚至乱七八糟情有独钟。一杯咖啡一杯啤酒,伴着东升的旭日,瞅着远去的夕阳,享受着老城不变的时光,把自己的青春和记忆永久刻在老城的时光里。
每天出来进去,熟悉了老城的样子,熟悉了旅馆边上的小摊,很快便置身于其中,其乐融融。临走的那天中午,我路过旅馆边上的一个小摊,几个人围坐喝酒,气氛让我眼馋,就凑过去,问他们喝的什么酒。其中一位老兄把自己的酒杯送到我的嘴边,非让我喝,一股很浓的威士忌酒味,诱着我一饮而尽。就这样入伙了,一杯又一杯,一直喝到微醺。留钱给人家,就是不要,只得抱拳告辞……我没在老城待够,正盘算着下一次带上咱的酒,找那几位酒友再续酒缘。
(本文作者为媒体从业者、知名专栏作者,出版作品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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