莪雅坊小学,有我的干娘
2017年07月1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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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济南这里,一直都有认干娘的习俗。自然认干亲的两家,多是过从甚密,亲近投缘的。
  我的干娘,姓何,是母亲最要好的同事,当时她们都在济南莪雅坊小学教书。1947年暑假后,我随母亲来此校读书。进校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她,母亲让我叫她何老师。她虽40多岁,但容貌依然清秀漂亮,高挑个,长脸,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皮肤白皙,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和声细语,举止文雅大方,一口绵软的南味京腔,浑身透着一股清雅的知识女性气质,大家闺秀风度。可能就是有缘分,何老师一见我,就特别喜欢我,我对她也特别亲。
  那时的莪雅坊小学,地址在老东门北,护城河边。据说那个地方叫鹅鸭坊,是清朝某举人放养鹅鸭之地,曾几易其名,后来就起了个谐音雅致的莪雅坊小学。
  记得当时学校分两部分,一部分在河东,是一个满院高大杨树笼罩的大四合院,另一部分在河西岸的城墙根下,中间有一座木桥连着。母亲上课在东院,我的教室在西院。西院地势平坦而宽阔,南头是操场,北边中间一条土路,两边一排排的平房教室,西边是高大的城墙,东边临护城河,河岸全栽的是又粗又高的大垂柳。每天都是何老师牵着我的手过桥去西院,她教课,我听课,不过她不教我所在的班。我刚上学时,每到下课,她总会去看看我,不是领我到办公室喝点水,就是带我到河边站站,看看水。她对我关怀备至,故而,不少同学,还以为何老师就是我的母亲呢。
  一天中午放学后,何老师邀母亲和我去她家吃饭,母亲爽快地答应了。
  何老师家住东门大街上的小梁隅首,离学校比较近。进了四合院,她住南屋,里外两小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家具少而精,布置得简约、舒适。早就听说,何老师是一个人过,先生去世了,她始终抹不去哀伤。何老师一直穿着素雅,总是着一件月白或淡蓝色的可身大褂,脚穿一双白帆布皮底鞋,长长的自来蜷头发,用一个黑发卡在后面别起来,通身总给人一种服丧的感觉。母亲和何老师很合得来,只要在一起,她俩就聊个没完,可何老师从来不说她孩子的事。
  那天我们在何老师家吃的肉丝面,她还摆出了几小碟北厚记酱园的咸菜,有甘芦、磨茄、包瓜和卤虾小菜,都很好吃。正吃着饭,何老师看着我,突然,笑着和我母亲说了句:“让孩子做我干女儿吧!我喜欢她。”我母亲则毫不犹豫地叫我站起来,鞠躬叫干娘,于是我就认了干娘。
  不到一年,济南解放了。我们家毁于战火,军管会把我们安排在岱宗街住。
  我们入住不久,母亲惦记着干娘,就领我去探望。没进屋,就听到屋里有说话声。我喊了声:“干娘!”干娘便答应着赶忙给开门,请我们进去。我一看屋里有两个解放军,一男一女,男的腰里佩戴着小手枪,是个首长模样,他俩都英俊、英武。干娘高兴地跟母亲说:“我女儿和女婿回来了。”我母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都是自己人啊!
  干娘向她女儿女婿介绍了我母亲,又搂着我告诉他们,我是她的干女儿。大姐姐把我拉在身边,很稀罕地说:“我还有这么个小妹妹呀!真好。”母亲也坦诚地将我家的情况作了介绍,两家人越说越贴心,越说越亲热。
  不久,母亲调动了工作,干娘当时还留任莪雅坊小学。1951年,干娘到我家辞行,说要调她去北京,并给我带了两件贵重礼物。这礼物远道而来,是她已在民主德国担任武官参赞的女婿,特意给我捎来的纯德国货:一块粉红底印有白小鸭图案的灯心绒布,一个非常精致漂亮的会眨眼的洋娃娃。我一直都很珍惜这不寻常的礼物,更感念我这位有着不寻常经历、不寻常故事的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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