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杰
广岛和长崎这两个被美国原子弹爆炸过的地方,现在市中心都建了一个和平公园,以此纪念历史上第一次使用原子弹打击敌方给人类带来的灾难性毁灭。
为什么叫和平公园,很显然这是对战争带给人类灾难的恐惧,而盼望和平、永不再战的祈祷。在原子弹爆炸纪念馆里有一个模拟当年美军在广岛上空,扔下原子弹瞬间爆炸的场景,那真是令人震撼,令人恐惧。千分之一秒后,原子弹变成一个几百米高的火球,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六千多摄氏度的高温辐射热在1.5公里范围内引起熊熊大火,3公里之内的东西都被烧灼,好端端的一个城市即刻化为灰烬,遍地横尸,惨不忍睹。据统计,广岛全城的驻军和居民有三十二万人,其中八万多人死亡或重伤,近三分之二是普通民众。伤者或缺胳膊少腿,或双目失明,苦度余生,广岛的大街上到处是伤残民众,其景悲哀。全城九万幢建筑物,原子弹摧毁了六万多幢,志摩医生诊所建筑物全部倒塌,所有人员无一幸免。
与广岛相比,长崎是一个意外被原子弹误伤的地方,美军原来的计划是在爆炸广岛之后看日本军政府的态度,再行第二次原子弹轰炸,当时选中的地点是小仓。广岛是日本陆军最大的集散地,多数陆军驻扎这里。小仓则是日本最大的兵工厂所在地,还有机车车辆厂、机械厂和发电厂。一旦这两个地方被毁,日军将会失去大半的作战能力,离投降就不远了。广岛被炸之后,日本军政府似乎并未完全意识到原子弹的可怕,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缴械投降的反应。于是美国决定实施对小仓的原子弹轰炸,装载着原子弹的美军飞机飞临小仓上空时,因为天气原因找不到目标。无奈之下,美军飞机飞到备选的长崎,瞄准原定爆心三菱重工长崎船厂以北2.5公里的长崎中心体育场跑道,扔下原子弹“胖子”。原爆点距一个天主教集聚地非常近,当时就有教徒1.5万人丧命,其他长崎市民有接近四万人在一周内死亡,只有150名左右的日本军人被炸死,另有大约2000名朝鲜劳工和侨民、华侨200人以及正在长崎几个煤矿干活的中国劳工400人遇难,其中40多人是在被关押的浦上监狱炸死的。
在广岛和平公园,看见一些背书包和水壶的孩子在一座纪念碑前,围着他们的老师聚精会神地听讲解。原来这是一些来自韩国的小学生,这座纪念碑是为纪念在广岛原子弹爆炸中遇难的朝鲜人而建的,根据碑记有两万多名朝鲜人在广岛原子弹爆炸中丧生,老师带着学生们正在听一位老人讲那段不堪回首的灾难。老人或许是一位幸存者,或许是一位了解这段历史的志愿者,她声情并茂,脸上写满了沉重。早在二战之前,整个朝鲜半岛就已经被日本吞并,大批的朝鲜人被抓到日本做劳工,还有不少青壮年被迫去当兵,送到战场充当日本军人的炮灰。韩国人把这段难以忘却的历史,以碑记的形式写在当年原子弹爆炸的广岛和平公园,以此告慰死在原子弹之下的两万多名朝鲜人。时至今日,七十多年过去,每年都有大批的韩国民众前来纪念,尤其是很多孩子在老师和家长的带领下,在慰灵碑前听老人们讲解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真相。
可以想见,美国在二战中扔下的两颗威力巨大的原子弹,不仅对发起战争的日本军政府予以毁灭性打击,更有无辜的老百姓成为战争和原子弹的牺牲品。这些无辜的百姓中,既有日本人,也有像韩国、中国等其他国家和民族的受害者。究竟有多少中国人在广岛被原子弹炸死呢?我曾经试图在广岛和平公园找到答案,遗憾的是没有。回到国内,我连续查阅多种与之相关的资料和书籍,均无记载,这也成了压在我胸膛之上的一块石头,久久难以平复。韩国人可以在日本的广岛和平公园为他们失去生命的牺牲者竖起慰灵碑,让更多的民众记住这段历史,我们是不是该去做一下这个工作,把在那场灾难中逝去的同胞数一数、念一念。或许年代久远,当年时局混乱,没有留下可供查阅的资料档案,无法准确地叫出每一个遇难者姓甚名谁,但是一个基本的数字还是能够找得到的。长崎原子弹爆炸已经有了一个相对准确的华人劳工、华侨的伤亡数字,据此推断广岛原子弹爆炸也应该有这样的数字,而不会空白。退一步说,如果在短时间内无法完成遇难者的数字,长崎有了,就可以在长崎和平公园为中国人原爆牺牲者建一座纪念碑。固然,中国人死于广岛和长崎原子弹爆炸的人数,因为当时的历史状况,不会比朝鲜人多,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事件的性质,中国人有同样的理由可以在和平公园纪念被原子弹夺去生命的同胞。在熊本的大牟田市三井三池煤矿,已经建起一座宫浦煤炭纪念公园,其中纪念中国死难劳工的中国人殉难者慰灵碑上面,刻写着每一个遇难者的名字,两处和平公园自可仿效。
历史一定要铭记,并不是为了纠缠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铭记要有具体的载体,有历史的资料、书籍,还要有供大众瞻仰的纪念碑。
或许因为这是原子弹爆炸而兴建的纪念性公园,所以无论广岛还是长崎的和平公园,都是相当低调。没有过多的辅助性建筑物,即便有也是低矮朴实,在成片的树林中静静地守护着历史,仿佛在轻声低语中,向过往的人们诉说着那段不堪回首的灾难,告诫世人和平不易。在离和平公园不远的一个餐饮休息点,我要了一杯用广岛当地产的橙子所榨果汁,看着从旁边走过的成群参观者,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堆满了忧郁,那颗复杂而悲伤的心,一直被原子弹给人类带来的灾难所笼罩。战争就是如此残酷,逝去的人永不回归,后来者难以释怀,始终觉得有一扇大门没有关上,叫人无法安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