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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进乡梦的苔

齐鲁晚报     2021年01月26日
  □刘荒田

  “细雨偏三月,无人又一年。”诗题为《咏苔》。冬夜临睡读《随园诗话》,被上面两句俘虏了,赔上小半夜无眠。再看,作者是号称“扬州八怪”之首的金农,他更有名的诗句是:“故人笑比庭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但有人认为这两句出自唐人高蟾的“君恩秋后叶,一日一回疏”,并不算奇。袁枚称赞前两句“乃真独造”。
  因为这诗,我满脑子都是青苔、青苔。四分之一个世纪前,旧金山一位朋友在报上开摄影专栏,邀我给照片配诗,我给《枯苔》写了这样一首:“多情的青苔/从家乡的天井/阶前,墙角/爬过大海以后/却在岸石上/被干旱绊倒了/意外地获得了/异族的肤色。”当然,敝帚难以自珍。刘禹锡《陋室铭》中的“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才是不朽之句。
  一如苔痕是“陋室”的标配,青苔在多雨的江南随处可见。金农咏苔取迂回战术,对“苔”提也不提,改从三月的细雨下手。那是春天,燕子的尾巴怎么也剪不断雨丝的缠绵,然而,湿气日重,遍地冒出青苔。而少小离家老大回,走进积满灰尘的家,拨开重重叠叠的蜘蛛网,头一眼往往是青苔。对此,我是有第一手经验的。每一次回到老家,拿起近一斤重的带绿锈的钥匙,打开坤甸木的大门,拉开趟栊门,走进祖屋,满眼是绿,里面是苔的领地。铺方砖的地面和墙根,天井所对的方槽四周的花岗石阶,水缸,厅堂里的谷瓮底座,土地神的香炉下……绿苔触目可见,如雨后出岫的云阵。还有一些孤军深入,在祖父母、曾祖父母的画像四周作点缀。
  我坐在酸枝木椅上,扫视四周,惊讶于苔的图形,浑成、柔婉,和我手里拿的《韩昌黎全集》恰成对照。这本书是我从阁楼的五斗柜里翻出来的,脱线的书页里不乏蠹鱼的杰作,洞眼和线条无不流丽。人去楼空所引起的叹息中,含着凄凉的黑色幽默——连老鼠也绝迹了,因为长久没有食物的缘故,然而苔藓是活生生的,长年累月悄悄蔓延。
  不过,青苔并非独厚于让人发思古幽情的所在,它的生命力来自卑微,只要潮湿就能生长,问题在于:如果有人踩踏,就难得恣肆。金农诗的下句,以“无人又一年”让你想象此地的寂寞,继而联想到“苔”这片处女地。诗人的情绪系于两个虚字——“偏”含恼人的绵绵春愁,“又”是嗔怪,更是渴盼。与脚迹无缘的苔,不就是诗人常绿的怀念吗?
  回到我不成器的新诗去。将“枯苔”看作漂泊海外的游子的自况不是不可以的。越洋而来,爬得太远,立足于新大陆。此地湿度不足,青苔青不起来,色地变白,这就是“异族的肤色”了。
  撇开诗,苔在旧金山也随处可见。我家后院分三层,最高一层砌乱石为基,雨后,在凹凸的缝隙中,茸茸绿意若有若无,那就是它。满目苍翠的金门公园,阴处湿处有的是苔藓,可是没人在意,太普通、太微末了。
  只是我辈,出于积习,对最蕴含东方审美趣味的蕴藉诗情放不下,这不,这一夜,我醒来数次,从梦境里进进出出,都离不了苔。第一次,看到它从金农的诗句爬出,在我的乡梦里铺开一片片,继而闪进我早年写的怀乡诗,最后,栖息在袁枚的诗:“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朦胧里,身上的汗毛都变成了生长的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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