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县的人们,还好吗
2014年07月26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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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暖(公务员)
蒜薹事件发生的时候,吾尚年幼,不闻世事。年岁渐长,偶尔听乡人们说起,或是不咸不淡地笑笑,或是不着边际地谈彼时场面的盛大——他们是意识不到还是压根儿就无从意识事件背后的深刻?
莫言先生获诺奖后,自一篇小文中知悉蒜薹事件发生后不久,当时在某报社工作的莫记者,曾到“天堂县”小旅馆内潜伏。作为“天堂县”的一介子民,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闻此激动不已,恨不能一间间旅馆问去:可有先生当时的住宿登记?可惜,二十余年沧海桑田,那一片低矮破旧已被今日高楼的气宇轩昂替代,半个脚印也寻不得了!惆怅叹息之余,还是留存着“他曾到过这里!”的惊喜与自豪,似乎自己也身价倍增,唯独没感觉到羞惭。
我该不该羞惭?一切,与我有关吗?当下的情景里,也时常会对很多事情抱怨,不过,我同时也反思: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默不做声顺流而下是不是推波助澜?拍案而起抗争到底会不会有所改变?但是拍案、抗争的勇气与底气,又到哪里取?
好吧,与多数“天堂县”的百姓一样,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一个没有主意的人,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所以读《天堂蒜薹之歌》的时候,我真切觉得虽然有所不同,那片土地却还是我生活着的土地,那些人也还是我身边的乡邻。蒜薹从几毛钱到几块钱了,可是类似“结阴亲”之类的事,总还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兴旺蓬勃。作为“天堂县”的一员,我尊重这种无法言说的习俗:与遥远时空里往土地庙捐门槛的祥林嫂相对应,乡人们并不把这当作什么愚昧迷信。怎么会是迷信呢?没有固定、持久的信仰,灵魂如何安放?所以,这不过是包含着美好希望的现世心安啊。
有一个人始终让我毛骨悚然:乡里的杨助理员。作为一名最基层的“官”——在古代,大约连“吏”也算不上吧——他原本应该是被忽视的。可是在信息沟通不对等的情况下,能够“上传下达”的他,成了相当厉害的人,他充分利用自己的小聪明,把手中小小的权力发挥到极致:让“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对他既尊敬又信任还害怕,心不甘情不愿地为他付出着还得感谢他。忍不住想:现在“天堂县”还有这样的人吗?如果他职位晋升了,小聪明能养成大智慧吗?他的素质、情怀,能提升、扩展吗?
赶上好时候,乡村应该焕发生机。然而乡村的确是老了:孩子们外出求学了,青壮年离乡打工了。不知离开“天堂县”的他们,可有流浪的苦楚?可有思乡的忧愁?更不知在他们回望的目光里,家乡,究竟是什么模样?
“天堂县”的人们啊,朴实的终还是朴实,淳厚的终还是淳厚,而灵活的永远是灵活,冷酷的也永远是冷酷。倔强的,也许能坚持出什么,也许,最后只能是绝望。
可是,绝望了日子就不过下去吗?无论如何,日子总得有滋有味地过。就如同,明知什么也寻不得,我还是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朝着日益时尚的宾馆一家家问去:有没有莫言先生的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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