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军姿、走队列、踢正步
“军训老三样”是咋来的
2014年08月3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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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式上正在进行高抬腿正步走的巴基斯坦士兵(左)和印度士兵(右)。(资料片)
   本报记者 王昱       
  又到了高校军训的时期。今年,由于湖南某中学发生师生与教官斗殴事件,关于军训的种种话题再次受到关注。人们在谈论军训制度本身之余,最受诟病的非“军训老三样”莫属:军训的绝大多数时光,其实与真正的“军事训练”无关,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站军姿、走队列、踢正步”中度过的。这种看似与军事毫不相关的训练到底为何而发明,又有何用处?
  军姿与队列:
滑膛枪时代的遗物

  如今看似无用的军训老三样,其实脱胎于西方近代的军事训练制度。
  提到近代军事史,我们中国人最扼腕叹息的一件事情莫过于,明明是我们中国人发明了火药和最早的火枪,最终被西方人学去反过来教训了我们。实际上,我们大可不必如此喟叹,西方近代所使用的滑膛枪其实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它之所以能在西方人手上大放光彩,除了西方对其性能不懈地改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西方人发明了一套与之相适应的军事制度。
  历史学家茅海建先生在其《天朝的崩溃》一书中,曾对鸦片战争时期清军所使用的弓箭和英军所使用的火枪性能进行过一番比较,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两者性能相差无几。的确,滑膛枪时代的火枪虽然历经多次改进,但无论其射速、射程,还是精度,其实都没超出同时代弓弩多少。18世纪末,普鲁士军队曾做过一项测试,让训练有素的普军士兵用当时的最新式火枪在不同距离上朝真人大小的目标射击100发子弹,结果在100步(76米)的距离上平均命中60发;200步时40发;300步时只有25发;超出300步命中率则几乎可以忽略。射程和精度如此,射击速度上则更为惨淡,最熟练的士兵每分钟也不过能射击四次,而普通士兵一分钟能射出两至三发子弹就很不错了,如果考虑战场环境的影响,这个效率则会更低。在拿破仑战争中,英军曾经在西班牙维托里亚打过一仗,全军共消耗弹药350万发。可是战后统计下来,命中率却出奇地低,每450发子弹才造成1名敌军伤亡。
  坑爹的射程、射速和命中率,让单个火枪的火力输出变得微不足道,只有排列成横队,集中火力,才能有较好的杀伤效果。因此,自滑膛枪大批装备欧洲军队开始,欧洲军队排兵布阵的方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纹丝不动的军姿和整齐的队列代替了浪漫的骑士和散兵游勇般的雇佣兵,成为了军队的新标志。
  先说军姿,与冷兵器时代要求士兵要优先训练拼杀格挡技术不同,滑膛枪时代的火枪方阵优先要求每个火力输出单元保持稳定,而这一点恰恰是在当时的战场环境下极难做到的。由于射程极为有限,滑膛枪时代的士兵经常要在“近到可以看到对方士兵脸上雀斑”的距离上才会互相开火,这意味着士兵们要近距离“细细品味”对方从装药、瞄准到向自己开火的全部细节。在这种空前的压力面前,未经训练的士兵很容易因心灵崩溃而溃散。同时,由于滑膛枪枪管过长,士兵必须站立笔挺才能完成扛枪和射击动作。而为了保证士兵在真正临战时能在压力下尽可能长时间地“站直了,别趴下”,在各种严酷环境下训练“站桩”就成了军队必不可少的科目。用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的话说,这种训练就是让士兵“把站立而不是躺倒视为其本能”。
  解决了单兵的稳定性问题,部队排成何种队列又成了一大问题。理论上讲,将士兵拉成一字长蛇阵无疑能形成最有效的火力输出,可是这种阵型将在敌军骑兵的冲击中轻易溃散。在这种两难中,火枪方阵的队列一直到拿破仑战争时代才被基本定型为三列或四列,在保证火力输出的同时,兼顾了阵型的稳定。这个习惯造成了后来的军队多采用“四四制”或“三三制”为其建制方式,也让四列纵队成为今天大多数军队方阵所习惯采用的队形。
  此外,方阵的很多变化方式实际上也在那个时代就已定型。今天的学生们在操场上不断跟着教官的口令进行“两列变四列”“四列变两列”的转换时,恐怕很少有人会想到,这种技巧其实是火枪方阵为了兼顾火力输出和防备骑兵冲击而发明的。
踢正步:
从民间舞蹈到吓唬人

  前文说过,滑膛枪时代战争双方近到可以互相数脸上麻子。既然如此,军队在琢磨如何不被吓倒的同时,也开始琢磨怎样吓唬对方。在这方面,欧洲人想了很多方法:比如军服色彩一般采用鲜明的亮色,以便突出己方军队的“存在感”,款式也要威风,以便突出己方的王师风范。一些士兵还戴上了专门设计的高帽,以便看起来更加高大。当然,吓唬人这方面,最天才的创意还当数普鲁士人的一项发明,这就是踢正步。
  正步起源于中世纪欧洲的一种民间舞蹈,这种舞蹈的特征是腿高抬至与地面平行。18世纪时,普鲁士十分流行这种舞蹈,当时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是个有名的“军营国王”,成天净琢磨打仗那点事儿,他在一次观舞时突发奇想,觉得这种舞蹈威风凛凛,于是下令今后部队在行军时模仿这种舞蹈动作,于是正步就这样产生了。
  对于正步的意义,诺尔曼·戴维斯在他的《欧洲历史》一书有一段精辟的分析:在那个军国主义时期,正步的意义对普鲁士军队自身来讲,表明他们的纪律性及身体素质足以应付一切命令;对普鲁士的平民来讲,表明不遵守纪律将被无情地粉碎;对普鲁士的敌人来讲,表明普鲁士军队不是穿着制服的农村小伙子,而是超人;对于整个世界来说,正步走象征着普鲁士不仅仅是个强国,而且是个高傲的强国。
  作为正步的发祥地,德国在统一后继承了普鲁士所创立的这套传统,并被进一步强化。二战前,希特勒曾盛赞正步走能够强有力地整顿纪律,纳粹党执政后,正步正式成为了纳粹党卫军和纳粹德国国防军的步法。二战结束后,西部的联邦德国把正步当做纳粹主义的象征之一而彻底废除,而东部的民主德国仍保留了正步的传统。1990年,统一前的民主德国也废除了正步这一规定。虽然正步在德国老家被废止了,但有赖于德国军队的威名,踢正步被众多国家所山寨,还产生了诸如“苏式正步”、“朝式正步”之类的衍生品,直到今天,仍然在宣示着各自国家的威仪,当然也摧残着踢正步者们的脚板儿。
  事实上,与正步一样,军姿、队列,这些滑膛枪时代原本出于实用目的而发明的军事训练条例,其本身的寿命却最终超越了滑膛枪时代,成为我们这个时代军事训练的入门课程。这冥冥中或许是一种隐喻,在那个军人们使用蹩脚火器互相射击的时代,军队如同钟表和机械进行着作战,在那种方式的战争中,个人是弱小而微不足道的,而集体却整齐划一,服从同一个命令、朝向同一个目标、做出同一个动作。这种战争方式极大地影响了人类后世的思维和历史。
  从这个意义上说,整个滑膛枪时代似乎对人类也是一场“军训”,虽已远去,却影响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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