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能变坏吗
2014年10月11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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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自由职业者)
最近才晓得,先前我读过的《骆驼祥子》是删节本。祥子后来堕落了,变坏了。
《骆驼祥子》创作并出版于上世纪30年代。195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再版时,把旧版中的第23章后半部分和第24章的全部都删去了。在旧版里,正如那段被删去的话所讲的那样,“人把自己从野兽中提拔出,可是到现在人还把自己的同类驱逐到野兽里去。祥子还在那文化之城,可是变成了走兽。一点也不是他自己的过错。他停止住思想,所以就是杀了人,他也不负什么责任。他不再有希望,就那么迷迷糊糊地往下坠,坠入那无底的深坑。他吃,他喝,他嫖,他赌,他懒,他狡猾,因为他没了心,他的心被人家摘了去。他只剩下那个高大的肉架子,等着溃烂,预备着到乱死岗子去。”祥子变得如同野兽一般,吃喝嫖赌,欺骗耍赖,甚至出卖人命,最终被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所吞噬、抛弃。
在虚构的小说里,主人公的人性与命运可以恣意改动。但是,生活的现实又是怎样呢?也同样能改变得了吗?
不由得,我又想起了老舍。
1966年8月23日上午,北京国子监街孔庙大院。67岁的老舍和20多位作家、艺术家被红卫兵小将们挂上黑牌,被迫当众时而下跪,时而围着燃烧的戏装和书跳“牛鬼蛇神舞”,受尽了侮辱、毒打。下午,在市文联,老舍继续遭到红卫兵的鞭打,他愤然将挂在颈上的牌子扔到地上,结果,遭到了更为严酷的对待,将其送到了派出所,尾随而至的红卫兵又轮番毒打他到深夜,直到凌晨,才允许他回家。
而这天早晨,他是穿得整整齐齐的,拿着发言稿,如同往常准备去主持会议一样走出家门的。
第二天,老舍在太平湖公园里独自坐了一整天,几乎没有动过。翌日,人们见到的是他的遗体——那遍身淤血的遗体。
人,是会变成凶残的野兽的。或者说,在人的身上,原本便固有着动物的凶残的一面,随时可以因人性和环境的诱因而迸发出邪恶。其中,关键的因素是内在的人性而非环境。人作为自身的塑造者,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决定自己本性的质感与界限,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任何模样——堕落、神圣或平庸。一个健全的人,需要自我意识的觉醒,独立、理性地不断审视自己,审视内心的自我与非我。有人说,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只良兽和一只恶兽——良兽助你成长,恶兽将你毁灭。你喂养谁,谁就会有活力；反之,就会冬眠。所谓的人生,就是不断地冲破各种非我的诱惑,牢牢把握住底线,制服非我,超越自我。从这个角度看,人生不易。
把权力关进笼子,是政治生态建设的应有之义；而把恶兽关进笼子,则是人伦道德建设的基础所在。否则,变坏的,就不仅仅是一个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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