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麦秋
2016年05月2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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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月强
  步入中年,激情不再燃烧,该记的记不起,该忘的忘不掉。“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转眼年快过半,芒种将至,二十多年前分地后的第一个麦秋又历历在目。
  1979年我读初中这一年,生产队集体收获了最后一次秋庄稼后,继而宣告分地,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我家按人头分了6亩地,5家合伙分了一头老牛和一架耠子。接下来是种冬小麦,当老师的父亲小时候跟随祖父种过地,略知一二,可麦种成了问题,当时人们吃不饱穿不暖,常年吃不上顿净面馒头,小麦可是稀罕物,说是“金豆子”一点也不过分。时节不等人,无奈,爹娘求亲戚托同事,好歹弄了点麦种,匆匆忙忙总算把地种上了。
  麦子种下后,爹娘隔三差五往地里跑,几天后麦苗出来了,尽管稀稀拉拉,他们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仿佛看到了来年的丰收景象。
  熬过冬天,盼来夏初,芒种刚到,爹娘就操持着过麦秋了。看着一片片金黄的小麦,虽说长势不是很好,可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果实,有一种“当家做主人”的自豪感和幸福感。这是分地后的第一个麦秋,父亲、我和小妹都放了麦假,一家人都加入了割麦的行列。父母天不亮就起床,忙着磨镰刀,拾掇捆麦子的草绳,一切准备就绪后,才去喊我们起床。天长夜短,加上年龄小,我和小妹睡不醒,不叫上十遍八遍,父母不发火是不动窝的。过麦秋活急天热,我毕竟年纪轻,割不了一会儿,就大汗淋漓,睁不开眼,刚想直直腰偷偷懒,被父亲发现了挨一顿训斥,母亲则不然,用物质刺激激励我,许诺收了小麦,让我吃上一顿白面馒头。
  割完了小麦往家运输也是个问题,自家没有运输工具,我和小妹年龄小,帮不上忙,全靠母亲肩背和父亲用独轮车往家运。独轮车是邻居四叔家的,白天轮不到我们用,只能晚上借来用一宿,天亮再给四叔送过去。
  接下来给小麦脱粒,那时不像现在这么先进。小麦运到场院里先晾晒,越是中午头,太阳越毒越翻腾,等到晒得差不多了,父亲才套上牲口拉起碌碡围着场院一圈圈转着轧,我和母亲拿着杈一遍遍翻。因牲口少,好多家轮不上,又怕赶上雨天,我和爹娘常常头顶烈日,人拉碌碡轧麦子。爹娘活到这么大年纪,第一次看到属于自己家的麦子,当然是“乐此不疲”,我小小年纪哪里经受过这样的“折磨”,常强烈抗议,父母不答应,我就借故肚子痛、脑袋痛当“逃兵”。
  经过10天黑白鏖战,父母瘦了一圈儿,可看到收获的一大堆麦子,往日的辛苦早已忘得干干净净,高兴得合不拢嘴。
  麦收后,母亲兑现诺言,蒸了一大锅白面馒头。馒头上锅后,一会儿冒出了腾腾的热气,我馋得直流口水,不住地缠着母亲追问:“娘!熟了吗?”“急嘴子,等熟了让你吃个够。”娘脸上汗淋淋的,写满了幸福。
  揭开锅盖,白白胖胖的馒头挤满了锅,靠近铁锅的一圈馒头被炙烤成金黄色,香甜味瞬间溢满了低矮的小土屋,飘出了院落……这是我打记事起,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白馒头,也是第一次吃了一整顿白面馒头,撑得我一天没吃饭。
  第二年,由于一头牛供5家使用,农忙时大伙常常争得面红耳赤,于是父亲东凑西借买了一头黄牛,又刨了院内两棵大榆树,请人做了一辆两轮车。随着日子的一天天好转,各种种地的农具都置办齐全了,粮食也越打越多,从此告别了粗粮,换成了细粮,我也彻底结束了“当牛做马”的生活。邻居家三叔,人多地多打的粮食多,逢人便说:“俺一家打的粮食比原先的一个生产小队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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