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晔
栾调甫(1889—1972),蓬莱人,名延梅,别号山东侉子,书斋曰“三经堂”。先生幼年家贫,仅上过5年学,15岁立志破解《墨经》,殚精竭虑,以致双耳失聪,7年后终于写出《名经传》。此后继续研究墨学并闻名于世,是当时四大墨学大师之一。此外,他还精于经学、文字学、金石学、版本目录学、农学。上世纪中前期与王献唐、路大荒等高举朴素求真的“齐鲁学派”大旗,学界并称“山左三杰”。他因耳聋而甘守寂寞,却与梁启超等名家结下了深厚友谊。
1925年10月的一天,梁启超风尘仆仆地从天津来到济南齐鲁大学面见校长,说要会见栾调甫,可是校长和幕僚竟然都不识其人,查遍花名册也不见栾调甫仨字。几经查询,有人提供线索说在中文系代课、兼管看守学校大门的聋子就叫栾调甫。一个临时工当然不会在册,也难怪校长等都不知有此人。大名鼎鼎的梁启超为什么奔波千里急于寻找看大门的临时工?人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上世纪20年代初,国学大师梁启超利用20多年精力写成《墨经校释》一书,在墨学界影响甚大。此书出版不久梁大师意外地收到《读梁任公墨经校释》的文章,对他的观点提出尖锐批评。文章署名栾调甫,却不知何许人也。读过此文,梁大为惊讶,一是此前从没人敢太岁头上动土；二来此人的批评又确实言之有理,不能不让人服气。梁任公决心会会此人,于是有了千里寻访“把门大将军”的佳话。
再说栾调甫,那时他在齐鲁大学博医会当小小编译员,一家5口租住在山水沟的一间半边是灶屋半边是土炕的陋室内,家境十分寒酸,这种小人物当然不会有人理睬,所以家居闹市无人知。
起初,栾调甫得知梁书《墨经校释》出版大喜过望,忙请上海亲友代买一套。拜读之后,却大失所望。他对梁先生书中的校释颇多异议,认为“本书最大的缺点,是校释内随意改字、删字”,势必贻误后学。于是在山水沟毛家坟那个四合院的小茅草屋里,苦战两天两夜,写成《读梁任公墨经校释》一文。因无处投稿,他只好亲手刻蜡版,油印文稿40份,拜托北京《哲学》杂志社代转梁启超、章太炎、胡适等名家。其实,栾调甫投送文稿时,梁正在济南。那时梁为交流学术,经常来济南访友,只因素无接触以致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栾调甫信封只写收信人姓名,不写发函人姓名地址。信封内不见信函一字,唯有稿件一篇,颇让梁感到“惆怅不可言”。细读文稿之后,再翻出自己的旧作自检一番,深感“武断失解处诚不少”。梁启超顿觉此人功底不凡,便急于寻找此人,两年后终于在上海张仲如处得知栾调甫的下落,又过了半年两人总算见了面。
梁栾相见甚欢,畅谈数日。梁公看到栾处境艰难境遇坎坷,十分痛惜,毅然代燕京大学以高薪相聘。不几日,齐鲁大学突然聘请栾为该校教授,从此彻底改变了命运。
梁启超不仅慧眼识人,而且“到处逢人说项斯”。他在《清代三百年学术史》中认为,栾调甫研究墨学的“造诣,即使不是绝后,也是空前”。他称赞栾的论文“所抒皆独见无蹈袭”。他在信中直言不讳地说栾的坚白论离盈两宗之说,“此种发明。可谓石破天惊!”正是由于梁先生的奖掖,栾调甫的墨学研究成果才得到了学界的认可。新中国成立后,栾调甫曾任职省博物馆,受聘为山东文史馆馆长,于1972年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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