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牧
老张的儿子要结婚。老张的老伴高兴得不得了,逢人就说,并热心地请人到时喝喜酒。
望着兴奋的老伴,老张心里却忧虑重重,自己在机关混了大半辈子了,还只是一个主任科员,眼瞅着就要退休了,这个婚礼到底能办成什么成色,他心里没有底。他参加过无数家婚礼,婚宴有的在鱼翅皇宫,有的在索菲特,还有在喜来登的……宴席十桌都算少的,多数都在二十桌以上。迎亲的车辆大车小车十几辆,甚至几十辆,风光热闹得很。作为家长,都很有面子。每次参加完婚礼,老张就在心里盘算,将来自己的儿子结婚时,可千万别冷了场,那多让人看不起啊。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面子嘛。
有一次,老张的同学、老李的儿子结婚,邀请老张,他欣然前去。老李准备了二十桌的婚宴,可连十桌都没有坐满,有的桌只坐了四五个人,整个婚宴显得冷冷清清。老李强作欢颜地应酬着,见到老张还一个劲儿地埋怨,“老张,你真不够意思,咋不让老伴一起来?咱们是老同学啊。”
“她有事。来不了。我来不就什么都有了吗?”老张回应着。其实,一开始,他是想让老伴来着,老伴早就退了休,闲在家里也没事,巴不得有个场合出来散散心,有个熟人的婚宴不是正好吗?可他又担心,自己交了一份礼钱,却来两个人吃饭,占两个座位,怕人家说闲话。早知道坐不满,就让老伴一起来了,还给老李撑了面子。
望着十个人的桌只坐了五六个人在那里吃喝,浪费不说,关键是没有情绪,失了面子。摆上酒请不到人,这掉分了。老张明白,这回的老李恨不得从街上拉人来吃饭,先把桌子填满了不丢人再说。
回到家,老张就和老伴说起老李家的婚宴状况,老两口说着说着就担心起自己儿子的婚宴来,到时如果来人少了,显得自己很没面子。毕竟在机关上混事的,怎么就没有人缘呢?让人瞧不起。
这天晚上,老张和老伴开始合计儿子婚宴的事。两人一边说,老张一边在纸上记着,越盘算心越往下沉,想来想去,婚宴怎么也凑不够十桌。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自己若不举办一个像样的婚宴是说不过去的。可是硬要举办,自己无权无势,首先,车就是一个大难题,人家到时不来参加怎么办?
老两口愁眉不展,再见了左邻右舍,也就不再那么张扬,也不敢贸然说请人家喝喜酒的事。
这天早上,老张下楼买早餐。走到6号楼前,看到一对刚结婚不久的新婚夫妇,待人走过去,就问传达室的老王,“那是谁家的孩子?这么眼生哩。”
老王望了一眼刚走出门的小两口,“嗨!那不是刘局长的儿子和儿媳妇吗?上周六刚结的婚。”
“刚结婚?没听说呢!”老张有点惊诧。
“连个喜宴也没摆哩!听说上面有政策。”老王不经意地说着,“现在不时兴了,有‘八项规定’了。”
老张开始注意起来了,最近机关上好几位领导的子女结婚,都没有举行婚宴。他同老伴说起这件事,“其实,还不如不办婚宴了,操心不说,像咱这种家庭,我一个大头老兵,你一个退休家庭妇女,谁来参加婚宴,到时还不够丢人的。”
“也倒是。不如咱也搭搭这班车,不张罗什么婚宴了。”老伴理解老张的苦衷。
“就怕儿子儿媳不同意啊。”老张刚说完,儿子和儿媳正巧回家来了,“爸妈,干脆不举办婚宴了,我们出去旅游结婚。”
又是晚上,老伴和老张说,“总觉得有些不甘心。你想,我们这些年随出去了多少礼钱啊!这婚宴一不办了,以前随出去的礼钱也就收不回来了。这回咱的亏吃大了。”老伴说着说着就有些愤怒起来。
“礼钱的事就没法子再去计较了。你得这么想,从前,好多人想搭这班车,可那时车还没通啊。我们有幸能搭上就不错了。”老张安慰着老伴说,“以前随的礼钱,权当提前买车票了。这会儿车来了,咱还不赶紧地上?”
老伴也像是想通了,“是哩,再说,婚宴上再累出病来,收多少礼钱也不值当。”
老张说,“受累不说,关键是像咱这种情况,到时脸上挂不住,更加不值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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