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曲鹏
在中国人民大学教古典语言的雷立柏是一个在北京生活了22年的奥地利人。两年前,一位家在深圳、曾在上海和香港求学的学生向他历数北京的诸多缺点和毛病。这番言论刺激了雷立柏,“我觉得有必要思考我和北京城的关系,北京是我家,我爱我家。”今年,他特地出版了一本替北京“辩护”的书——《我的灵都》。
教授古典语言 让中国人了解西方“正”传统
1988年,21岁的雷立柏从奥地利到台湾辅仁大学学习中国语言与哲学,一位精通山东方言的德国汉学家齐德芳送了他一枚印章,上面印着他的中文名字。“从今以后,你就叫做雷立柏。”老汉学家对他说。
雷立柏买了一本学生版《论语》,逐字逐句地查字典、背汉字,慢慢地,他终于可以阅读原文了。通过文字与2500年以前的孔子交流,他才真正地发现语言的乐趣和中国文化的魅力。孔子成为雷立柏最好的汉语教师。
1991年从台湾回国时,雷立柏途经香港来到北京,呆了两周。那时的北京,自行车多,汽车少,三环还没有立交桥,很多道路都是专为骑自行车的人设计的,“这里就是人间天堂啊”。
回到维也纳,雷立柏又学了3年半中文,1995年再次来到北京,师从汤一介教授,在北京大学哲学系攻读博士学位,从此他就留在了中国。
毕业后开始找工作,一位北大教师关于西方文化“反”与“正”的演讲启发了雷立柏。“他说西方的‘反’就是法国大革命后,反对封建、反对传统、反对宗教。但是西方文化还有一个‘正’的传统,那就是中世纪的传统。20世纪的中国知识分子基本了解西方的‘反’,了解非常激进的一些东西,却不了解‘正’的传统。”于是雷立柏选择了一项具有挑战性的工作——教中国人拉丁语或者古希腊语,帮助中国人更好地了解“正”的传统。
如今已在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任职14年的雷立柏,沉醉于拉丁语、希伯来语、希腊语等古典语言的学术研究与教学,是同事与学生眼中的“工作狂”。今年50岁的他无妻无子,在北京独身一人,却把他所教授的语言和书稿当作爱人和孩子,生活中除了工作,几乎没有休息、没有娱乐、没有社交,他在校园内外教课,周末也不例外,他不停地写书、编写词典,已经用中文写作出版了40多本。
让雷立柏感到高兴的是,中国终于有人对西方古典语言感兴趣了,有50名学生选修希腊语课程,听希伯来语的有五六个人。人大的课堂上除本班的学生外,也开始出现慕名赶来的旁听生。而在校外开设的课堂上,学生学习更积极主动,还有八十多岁的老人来听课。
几年前,雷立柏亲自设计了一款黑色T恤,定做了许多件,讲课、出席活动等公开场合总是穿着它,已经成了他的象征。T恤上面印着古埃及象形文字、古希伯来语、古希腊语和拉丁语的前5个字母,最后一行是中文“精神使人活”。“因为我教学生很多文字,但希望他们不会感觉枯燥或无聊。思想比文字更重要。”
讲述北京历史 在文化的相遇与碰撞中破除迷执
《我的灵都》是雷立柏已经出版的40多本书中唯一的一本非专业书籍。这本书将他对多种语言的掌握、对中国历史的了解、对北京深沉的爱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读者看到的是一个多元文化交融、碰撞的北京城。
北京是雷立柏的灵都,因为在他看来,北京有很多有灵气的地方。他不喜欢超级宽大的桥和路,摩天大楼和广场也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蚂蚁”。他喜欢小巷和让人感到舒服的小角落。1995年到2005年间,雷立柏每周末骑自行车从北京大学到通州,喜欢走小路,途经郊区农村,偶尔会下车买水果蔬菜,跟朴实的乡下人搭讪。现在雷立柏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骑车,却习惯在天气好的时候去香山和附近的西山公园散步,从山上放眼眺望,“这样看北京的全景可是一种了不起的体验!”
他享受一个人在墓园里沉思。从元朝的阿拉伯语墓碑和使用六种文字的居庸关,到明朝的阿汉双语石碑、明末的拉汉双语墓碑以及清初的汉满拉语墓碑,通过研究古代墓碑,雷立柏发现北京在历史上就是一个国际化的城市,而在1294年就有意大利人到北京教拉丁语。
把北京比作灵都,还因为北京是给予雷立柏灵感的精神性城市,他用世界的眼光凝视北京的历史与现在。
雷立柏认为北京是“东方的罗马”,正大规模运用着古罗马人发明的水泥,建设成为一个处处都能见到水泥的城市。假如中国的知识分子在学习西方“新传统”的同时,能够对西方文化“古老”“古典”“保守”的一面多一些了解,北京的老城墙、老庙和牌楼可能还得以保存。
雷立柏还把北京比作“中国的波士顿”,是“文都”和学术中心,本应作为国际桥梁和沟通的载体,但明清政府的闭关锁国政策长久地抑制了这种作用,19世纪末的北京成了一个相对落后、不开明、迷信而封闭的地方,朝廷掌握着很多信息,却不愿意与人民分享；与此不同的是,欧洲的出版界很早就唤起了读者的好奇心,能让读者知道得更多。
自称“世界公民”的雷立柏通过多种语言把握历史、理解北京。“在多种文明里看人类的现在与未来,就会站在一个高高的地方,思想的澄明和审美的快慰自然也流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院长、学者孙郁这样评价他。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