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那盒陈月饼
2017年10月0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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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付美
  那年,我三岁。正是对吃朦胧觉醒的年龄。在我孩童的认知里,八月十五就等于吃月饼。至于月饼是什么,我是没有记忆的。大概一岁、两岁的中秋节,爸爸妈妈没给我吃月饼。抑或是,那两年,八月十五的家里,就压根儿没有月饼。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北方农村,年轻人给长辈“送八月十五”,一包月饼一包丰糕是标配。然而,在我三岁那年的记忆里,爸爸妈妈并没有买丰糕。至于缘由,在我模糊的印象里,好像是妈妈觉着丰糕分量轻,和月饼一个价儿,不实惠。这样,中秋前那个集的早上,妈妈嘱咐赶集的爸爸买三包月饼。
  月饼买回来的第二天清晨,我亲眼看到妈妈将两包月饼小心翼翼地平放到竹篮子里。月饼放好,妈妈拉开抽屉,往书包里拾积攒下来的鸡蛋。装满鸡蛋的书包放入竹篮后,妈妈盖上一块条纹包袱,心满意足地挎着篮子去了姥姥家。
  日落里,爸爸和我站在公路上,远远地看见妈妈挎着篮子走来。我蹦蹦跳跳地朝妈妈跑去,揭开盖住篮子的包袱,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包爸爸买回来的月饼。在那个清贫的年代,老人们知道,儿女是不会额外为自己的小儿女另买一包月饼的。因此,通达的老人们总会在儿女“送八月十五”的篮子里押回一包月饼。
  看着篮子里的月饼,想着家里缸里还有一包,我竟手舞足蹈起来。
  八月十五那天,我很早就醒了。吃完早饭后,看着妈妈再次将两包月饼放入竹篮里。妈妈说,要和我去给爷爷奶奶“送八月十五”。
  到了奶奶家,奶奶接过妈妈拎的篮子,去了里间,过了好一会儿,才提着篮子走出来。我从奶奶手里接过篮子,发现篮子底稳稳地放着一盒月饼,顿时心花怒放起来,尽管那一盒月饼和爸爸买的不大一样。
  太阳终于落下。爸爸从挂在墙上的篮子里掏出月饼。我无师自通地解开了系月饼的线儿。“妈妈,你尝尝。”我手抓月饼,来到包水饺的妈妈身旁。妈妈笑着转过头,低头看向月饼的一瞬间,妈妈的笑容不见了。她转头看向坐在桌旁喝水的爸爸。爸爸从妈妈的眼神中领会到了什么,起身走过来,从我手中拿过月饼,一句话也没说。我疑惑地看着爸爸妈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妈妈看出了我眼中的怯懦,转而笑眯眯地和我说,“真是个好孩子。妈妈尝,爸爸也要尝”。等爸爸把月饼递给妈妈时,我发现本就不大的月饼少了一大半,而妈妈接过月饼,也是实实在在咬了一口。就这样,月饼到我手中时,已是很小很小的一点儿了。看着这么小块的月饼,我对爸爸妈妈多少有点儿小不满。
  农历八月十八是姥姥的生日。一进姥姥家,姥姥就拿起一个月饼塞到我手里。我两手抱着月饼,啃起来。“妈妈,你尝尝,姥姥家的月饼好吃。”我跑到坐在椅子上和姨、妗子、嫂子说话的妈妈跟前,两手把月饼举到妈妈嘴前。
  一院子的人都夸我嘴甜,说我聪明。只有妈妈知道,她的女儿不是嘴甜,她的女儿说的是实话。
  多年后,提起家庭往事,妈妈才告诉我,原来,我三岁那年,有记忆以来吃的第一块月饼,是一块陈年的长毛月饼。奶奶把妈妈和我拿给她的新月饼留下后,给我们换上了一盒陈月饼。
  得知真相时,奶奶已过世多年。而我,也没对奶奶生怨。相反,却有些羡慕她。奶奶命好,遇上我妈妈这样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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