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定于美国东部时间13日12时45分(北京时间14日零时45分)宣布是否确认伊朗履行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这是他今年1月上任以来第三次向国会做此说明,也被外界认为是美方最有可能认定伊朗“违约”,进而促使国会走程序废除伊核协议的一次。
特朗普想撕毁伊核协议不是一天两天了,随着这种可能性愈发增大,不仅招致了伊朗、欧盟、中、俄等的普遍反对,也进一步促使伊朗所在的中东地缘政治格局加速演变。但伊核协议的命运,仅仅是中东“变天”的主线之一。
本报记者 赵恩霆
撕不撕协议,
美国内部存分歧
特朗普与美国总统产生关联,与伊朗核问题协议的达成几乎同时。2015年6月16日,特朗普正式宣布参加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7月14日,伊朗与伊核问题六国(中俄美英法德)结束长达12年的谈判,就伊核协议达成一致；7月20日,该协议在联合国安理会获得一致通过。
此后,特朗普的竞选历程开始与伊核协议擦出火花,特朗普不止一次批评这一被认为是奥巴马重要外交成果的协议,声称伊核协议是史上最差的协议,是美国的耻辱,让伊朗占了便宜钻了空子。
这种态度被特朗普一直带到了他入主白宫。今年1月20日正式就职后,特朗普对伊朗和伊核协议的敌意有增无减,一度直言假如总统有权直接做决定,他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撕毁这份协议。
根据美国国会通过的伊核协议审查法案,总统每隔90天要通知国会伊朗是否遵守协议。今年4月,特朗普在伊核协议执行情况总统确认书中称,“伊朗正在遵守协议”。7月,他勉强认可伊朗遵守了协议。
不过,8月初,特朗普就签署《以制裁对抗美国敌人法案》,追加对伊朗、俄罗斯和朝鲜的制裁,其中针对伊朗的理由是其导弹研发计划。9月,他又在首次联大亮相时强硬表态称,美国无法遵守给伊朗发展核武器打掩护的协议。
虽然特朗普态度坚决,但包括国务卿蒂勒森、国防部长马蒂斯在内的美国政府高官却不这么认为。7月份时,蒂勒森曾公开表示伊朗遵守了核协议。近日,当特朗普越来越倾向于撕毁伊核协议时,蒂勒森和马蒂斯又分别表态,认为伊朗在遵守协议。
伊朗也在不断发出警告。伊朗总统鲁哈尼说,伊核协议赋予伊朗和平利用核能的权利,“谁都无法剥夺,十个特朗普也不行”。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司令表态更强硬,称如果美国将革命卫队列为恐怖组织,并再追加对伊制裁,美国在海湾的军事基地就要小心了。
特朗普上台后的中东政策着力点就是全面限制伊朗,他在访问沙特期间就明确要求中东盟友共同针对伊朗。而特朗普不断提高调门威胁撕毁协议,意在向伊朗和国际社会施压,谋求重新谈判,将新条款强行塞入协议,以达到全面遏制伊朗的目的。
伊朗势渐起,
沙特接连下臭棋
在中东,沙特及其海湾小伙伴和以色列是伊朗的劲敌。从美国与伊朗就核问题展开谈判,到伊核协议最终达成,以色列和沙特等国始终坚决反对。只是,这些反对的声音在特朗普上台前均无效,因为奥巴马政府中东政策的大方向就是收缩,伊核协议的达成,为其转身大搞亚太再平衡战略解除了后顾之忧。
形式上,奥巴马时期美国在中东收缩,但在盟友眼中,奥巴马政府的表现却是软弱和犹豫不决,并集中表现在叙利亚问题上。早在2012年,奥巴马曾就化武问题给叙利亚政府画了一条“红线”。但当2013年8月叙利亚化武疑云升起时,奥巴马犹豫了,最终被俄罗斯抓住机会促成“化武换和平”,拯救巴沙尔政权于危难。
美国的表现让沙特等盟友感觉遭到了背叛,为了推翻巴沙尔政权,它们更积极地向各路叙反对派甚至极端组织提供金援和军援。彼时,与沙特等国在叙利亚暗中较量的伊朗,一直低调地联合黎巴嫩真主党,暗中向叙政府和军队提供支援。
当时,属于什叶派的也门胡塞武装也趁乱做大,这在沙特看来是什叶派大国伊朗在背后捣鬼。于是,2015年沙特王室新领导班子发动了针对胡塞武装的军事行动,15万大兵压境,后来还组建30多国的国际联盟共赴也门“剿匪”。
结果,这场战争不了了之,胡塞武装非但没被剿灭,反倒开始用导弹反攻沙特。美国在中东角色缺位时,沙特意欲挑起中东大梁抵制伊朗的势力,结果却在也门下了这步“臭棋”。
伊核协议达成后,西方国家对伊朗的部分制裁陆续解除,伊朗的大国能量逐渐显现,在国际油价跌至低位、沙特等产油国艰难度日之际,伊朗却要开足马力增产。伊核协议限制了伊朗核开发,但其常规导弹研发并未被禁止,沙特面临的军事压力不减反增。
这还没完,被松绑的伊朗还反过来“挖墙脚”了。前不久,沙特与阿联酋、巴林、埃及率先对原来的小伙伴卡塔尔发起外交战,与其断交的原因之一就是指责卡塔尔与伊朗“过从甚密”。
虽然这背后有新上台的特朗普的授意,但卡塔尔和沙特对美国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惩罚归惩罚,割肉绝无可能。断交风波坚定了卡塔尔保持与伊朗关系的决心,同时也令中东另一大国土耳其蠢蠢欲动——名义上调停断交风波,实则与沙特唱反调,跟伊朗一样力挺卡塔尔。
沙特等国的全面封锁并未重创卡塔尔,反倒将海湾国家的内讧公开化,作为逊尼派“老大”的沙特十分尴尬,一来特朗普政府并未像当初提议惩罚卡塔尔时那样坚定态度,转而希望盟友们和解,共商反伊朗大计；二来反证出伊朗地区影响力显著增强,折射出中东地缘政治格局正在深度调整。
大BOSS登场,
俄罗斯颠覆中东
如果说伊核协议开启了中东地缘政治格局演变的大门,那么2015年9月30日俄罗斯军事介入叙利亚,则成为加速这一演变进程的关键力量。
叙利亚乱局的一个致命“副产品”是“伊斯兰国”的崛起。在反对派武装和“伊斯兰国”的军事压力下,巴沙尔政权一度危急。虽然美国早就牵头搞了个打击极端组织国际联盟,但正如俄国防部发言人科纳申科夫所言,美国一直在假装反恐。
叙政府大厦将倾之际,俄罗斯扛起了反恐大旗,普京下令俄军直接赴叙利亚反恐。俄军反恐战刚打了10天,美国众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罗伊斯就说,俄罗斯的军事打击比美国两年的军事行动还多。
到2016年3月16日普京下令撤回驻叙俄军主力时,叙利亚战场局势已经彻底扭转,叙政府军重新掌握主动权,巴沙尔政权的警报解除。俄罗斯还绕开美国及其主导的日内瓦和谈,拉上伊朗、土耳其另起炉灶搞了阿斯塔纳和谈,达成的在叙设立冲突降级区等成果还获得美国认可。
俄罗斯在稳住叙利亚这个中东战略支点的同时,还利用土耳其击落俄军战机事件,通过制裁打疼了土耳其。土耳其因去年7月的未遂政变而与美欧关系交恶,日前美土又爆发互相“拒签”风波。俄罗斯抓住时机与土耳其言和,将其作为对欧能源输出的新中转枢纽,也将土耳其纳入俄方主导的叙利亚问题和解进程。
在埃及,军人出身的总统塞西上台后,吸取当年穆巴拉克被盟友美国抛弃的教训,转而加强与俄罗斯的军事合作。在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与奥巴马不合已是公开的秘密,美以盟友关系因此受损。
即便特朗普上台后,埃及和以色列也不会把宝都押在美国身上。沙特刚刚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本月初,80多岁的沙特国王萨勒曼历史性地访俄,签下30亿美元购买俄S-400防空系统的大单。
沙特这一出戏既是在拿钱铺路,希望俄罗斯在叙利亚问题上照顾一下沙特利益,并就伊朗崛起表达关切,同时也是在给美国上眼药,毕竟在油气出口上美国已从买家变成竞争对手,加之特朗普中东大战略仍不明晰,促使地区盟友不得不在美俄之间找平衡。
从奥巴马到特朗普,俄罗斯抓住美国政策弱点顺势重返中东,成功玩了一把再平衡。在中东地缘政治格局重构的背景下,特朗普威胁撕毁伊核协议无疑将使地区局势陷入更复杂的境地。正如德国外长加布里尔日前所说,如果美国退出伊核协议,世界将“变天”。而世界“变天”之前,中东的天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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