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再过济南府阅城北望华不注
2018年03月0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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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仝
  康熙二十八年(1689),康熙皇帝二次南巡。顺理成章,他也第二次来到了济南城。
  这年的正月十四,康熙驻跸济南府平原县七里铺西南,山东巡抚钱珏陪王伴驾。同他的前任徐旭龄一样,钱珏也是浙江人,一样是御史出身。但同徐旭龄不一样的是,钱珏在就任山东巡抚之前是京官顺天府尹——北京治安与政务的最高行政长官,他与皇帝见面的次数要比徐旭龄多得多。皇帝一进山东地界,钱珏就带着衍圣公孔毓圻及山东士绅,溜溜赶去德州接驾朝圣,并一路随侍至济南境内。
  平原县的行宫内,内侍宣旨,称万岁亲制上谕,诏示山东巡抚,明年轮到山东免除地丁正赋,令山东巡抚火速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日传三百里,晓示全省各处民众。皇帝刚入济南府境,就给山东人民带来一个好消息。
  康熙朝贯彻的是“育民之道,无如宽赋”的原则,隔三岔五便有免税政策。清初的赋税大体分正赋、徭赋两种,用现在的词来说就是分国税和地税,这次免除的是康熙二十九年的国税。皇帝很鸡贼,本来是第二年才免税,他却提前一年发消息,让山东人多念叨他一年的好——这是皇帝亲临带来的好处。
  正月十五,康熙皇帝驻跸济南府齐河县晏城村行宫。第二天早上4点35分,天乌漆麻黑的,正是一天最冷“鬼龇牙”那会儿,康熙皇帝裹着貂绒大衣、怀揣汤婆子从晏城村起行,奔赴济南府城。6点多钟,康熙一行到了黄岗。这时候天也亮了,老百姓三三两两出门了,士民乡绅一听:怎么的,皇帝过境,这没见过啊!活到七十七、八十八,白了胡子老掉牙,就没见过这么稀罕的玩意,可比看花灯有意思啊,赶紧瞧瞧稀罕吧。呼啦啦人全出来了,从黄岗到济南府城,数万人夹道跪迎,绵延十余里,欢声雷动。
  上午7点半,康熙行至济南城西的十王殿,也就是现在馆驿街的西头。十王殿里供着十殿阎君,1904年拆除了阎王在人间的行宫,盖了津浦铁道宾馆,后来的孙中山、徐志摩等人与这里皆有缘法,这是题外话。
  且说銮驾行至十王殿,但见道口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康熙皇帝端坐在马上受了三跪九叩。皇帝策马前行,驾轻就熟来到了趵突泉,他对五年前见到的这个三眼大泉,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康熙在观澜亭里向钱珏详细询问民风政情,这自不必细说。9点钟,康熙自济南府西门入城,这次并没有跟上次一样,礼部的官员不再坚持自南门入城了,再大的规矩也不能让皇帝大冬天绕远不是。
  銮驾自现在的泉城路一线前行,不多时就来到了山东巡抚衙门,也就是现在的珍珠泉大院。康熙第一次来济南时曾从门前走过,并未至署中,这次则是为了观看珍珠泉。每次来济南,康熙总与“泉”有脱不开的干系:五年前,康熙第一次邂逅趵突泉;这一次,他又第一次见到了珍珠泉。康熙看到的珍珠泉,面积跟现在差不多,一样是石砌泉池,泉水澄澈,游鱼衔饵,大者二尺,小者数寸。池边立着一块石碑,刻的是康熙前次在长清杜家庙行宫所书的御笔——“清漪”。这年,康熙帝因为直隶一带的旱灾而忧心忡忡,破例取消了在保和殿所设的国宴。而看到济南四溢的泉水,估计能纾解一下他的心情。
  珍珠泉的北岸是座临水的花厅,康熙在此稍歇取暖。投其所好,扈从诸大臣、山东巡抚钱珏、山东布政使卫既齐等人跪请御笔留题——皇上,求您了,给写个“到此一游”吧。康熙自有帝王的矜持:“诸位臣工先写来一观。”诸大臣哪敢抢皇帝的风头,执意不肯。康熙再三要求,不写戏就演过了,写吧。礼部左侍郎张英写的是“澄怀”二字,“澄怀”作清心、静心解,这个词大有禅境。张英笔法有独到之处,他写字时,康熙回头对一同来济南的皇子胤禔说:“看他用笔。”胤禔在康熙的子嗣里排行第五,康熙前四子皆夭殇,所以他捡了个漏,成了皇长子。但这个皇长子却是庶生,庶子是无法企及嫡子的,他的弟弟胤礽2岁就被立为了皇太子。且不论这位皇长子当时的心态,单说这年的胤禔17岁,史说其长相极为俊美,一位俊美的少年,在珍珠泉畔恭谨地看着师长写字,正应了“澄怀”二字。
  赞善侍讲励杜讷写的是“洗心”,喻除去恶念杂意。励杜讷的官不大,但学问渊博,精于书法,并以书法步入仕途。直隶巡抚于成龙写的是“澡志”二字。他之后,山东布政使卫既齐写了“观澜”——明摆着是不想抢皇帝的风头,所以写了一个在济南来说俗透了的词。卫既齐原是于成龙麾下的“县长”,曾被于成龙疏荐,虽资历不深,却夙负清望。不久前,卫既齐刚被破格擢为山东布政使,他这种谨慎的低调也是必然。
  翰林院编修陈元龙当时也在,因他擅长书法,为康熙所欣赏,所以让他也写两个字。就在前一年,康熙二十七年,陈元龙因牵连高士奇等“植党营私,表里为奸,招授纳贿”案,被休致回籍,刚刚被召回任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这位刚刚被打击了的臣子,自然不敢造次,执意不肯书写。康熙倒是能体会陈元龙的心情,再扯下去就坏了雅趣,不写就不写吧,别难为他。遂提笔自书“作霖”二字,曰:“爱其澄澈”,诸大臣环列敬观,自是好一通夸奖。
  康熙乘兴又说:“济南多名泉,趵突珍珠二泉为最。昔经过趵突,曾赋篇什。”言下之意,我还要给珍珠泉写一首诗。群臣自然知道配合,复求圣上留诗,以宠泉名。康熙即兴赋《观珍珠泉》诗一首:
  一泓清浅漾珠圆,细浪潆洄小荇牵。
  偶与诸臣闲倚槛,堪同鱼藻入诗篇。
  群臣一番赞赏自不必说。暖和够了,圣驾自巡抚衙门后门出,经百花洲、大明湖,到了济南府的北门——会波门。五年前,康熙登上了济南府的南门城楼,观看的是历山风光。这次他要登上北城的会波楼,阅城并远眺华山。在济南府的北城墙上,康熙皇帝北望鹊华,赋《登济南城望华不注》诗一首:
  百雉城临济水隈,云山环拱接青莱。
  更看瘦削孤峰色,独立亭亭秀作堆。
  12点45分,康熙从济南府南门出城,直奔泰安而去。午后1点刚过,康熙一行到了杆石桥,停下马来与诸位送行的旧臣话别。康熙问前大学士李之芳(武定州人,即今惠民县):“你今年有多大啦?”李之芳跪奏:“臣今年六十八。”康熙说:“精神还好吗?”李之芳说:“臣大病稍愈,自觉精力觉衰,大不如前了。”康熙又问前兵部右侍郎孙光祀(平阴县人,清初移居历城):“你今年多少岁了?”奏曰:“臣年七十六岁。”康熙噢了一声,就没继续问下去,常言人过七十古来稀,这孙光祀也没几天的光阴了,康熙知趣地没再问。五年之后,李之芳去世,没熬过七十三岁,而孙光祀足足又活了十年,刚熬过了八十四岁的坎。
  当晚,康熙驻跸长清县张夏店行宫。深夜,康熙在“日记”中记录了此次游经济南的感受:
  六御重经历下城,频将疾苦问苍生。
  肩摩毂击风犹在,土沃农恬世久平。
  户户春灯佳节过,村村社鼓乐郊盈。
  韶年渐布阳和泽,淑气晴光仗外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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