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至23日,韩国总统文在寅对俄罗斯进行国事访问。这是继1999年时任韩国总统金大中访俄之后,19年以来韩国总统首次对俄进行国事访问。
去年5月上台以来,文在寅已与普京会晤三次,俄罗斯成为韩国“新北方政策”的核心伙伴；与之对应的是,越南等东盟国家成为韩国“新南方政策”的着力点。这显示出文在寅谋求改变韩国在中美之间找平衡的外交局面,试图通过强化与其他重要国家的关系,使韩国外交身段更灵活。
本报记者 赵恩霆
未雨绸缪>>
在野期间构想
“半岛新经济地图”
13个月前的2017年5月9日,韩国首次提前在春季举行总统选举,文在寅顺利当选韩国第19届总统。由于当时韩国处于总统缺位状态,文在寅在5月10日便宣誓就职了。
虽然是火速上任,但文在寅显然是有备而来。早在2012年,文在寅就以在野党民主统合党候选人身份参加大选,仅以微弱劣势败给朴槿惠。不过,文在寅对韩国国政运营的思考一直没停止过。2015年,文在寅当选最大在野党新政治民主联合的党首,该党在同年12月更名为共同民主党。
2015年8月,文在寅公布了一份名为“朝鲜半岛新经济地图”的文件,直观地反映出他的经济和外交主张,其主要构想是通过强化韩朝经济合作、与中日俄等周边国家合作,构建环东海(日本海)经济带、环西海(黄海)经济带和贯通整个半岛的经济带,通过这一“H”形布局,将朝鲜半岛打造成东北亚经济圈的枢纽。
要想强化韩朝经济合作,就必须彻底改变韩朝对立的局面,结束半岛战争状态,确立永久和平机制。若要实现这一点,韩朝接触和对话是第一步,这恰恰是文在寅在对朝关系上的政策基调。
文在寅对朝态度的政治渊源,始于韩国前总统卢武铉。如果再往前追溯,则要提到韩国前总统金大中时期的对朝“阳光政策”。这一政策促成2000年韩朝首脑首次历史性会晤,开创了半岛南北双方最高层接触的先河。
卢武铉继承并发展了“阳光政策”,提出“和平繁荣政策”,延续对朝接触,从而在2007年实现韩朝首脑第二次会晤。彼时,文在寅已是与卢武铉有着25年深交的挚友兼重要幕僚,官居青瓦台秘书室长,全程参与了第二次韩朝峰会。
文在寅被称为“卢武铉的影子”,两人亦师亦友,文在寅对卢武铉政治理念的认同,并未因卢武铉2009年去世而发生动摇。文在寅曾在自传中直言对当年韩朝互动未能延续的遗憾,这也为他上台后接力推行对朝接触政策埋下伏笔。
抛开政治传承,文在寅的成长经历则是他对朝政策的深层次动因。1953年,文在寅出生在韩国庆尚南道的一个北方难民家庭,那一年朝鲜战争停战。半岛分裂拆散了大批家庭,文在寅的家就是其中之一。他母亲的妹妹生活在朝鲜,而“母亲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能见到她”。
自身境遇和政治理念的交汇,塑造了如今文在寅的半岛外交观。而要想根本改变半岛对峙局面,就离不开与中国等相关国家的密切合作。因此,韩国就必须改善和发展与中国等周边国家的关系。
特别是在朴槿惠政府不顾中方反对,执意引进“萨德”系统导致中韩关系恶化的情况下,摆在文在寅面前的周边外交形势更加紧迫。
主动出击>>
稳住外交基本盘,
寻找“两翼”新伙伴
文在寅上台后,延续了所谓“四强外交”的传统,第一时间向美国、中国、日本、俄罗斯派出特使。可以说,“四强”是韩国外交的基本盘,文在寅没有也不会做出第二种选择。
韩美同盟是韩国外交的基石,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文在寅面对的是整个世界都难以预料的特朗普。特朗普此前点名韩国多交“保护费”、重谈双边自贸协定,一度让韩国担忧。好在文在寅去年6月底访美会晤特朗普,在众多不确定性当中至少确定了韩美同盟仍然牢固。
随后,如何打开对华关系的局面成为重中之重。文在寅对中韩关系交恶的症结心知肚明,不过,囿于美国和国内保守派的压力,文在寅采取了小步快走的方式推进中韩关系。
文在寅政府先从程序入手,通过重新环评来放缓和延长部署“萨德”系统周期。同时,派代表出席去年5月举行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展示改善对华关系的积极姿态。
去年10月底,韩国外长康京和提出“三不原则”,即不考虑追加部署“萨德”,不参与美国构筑的反导系统,韩美日安全合作不会发展成军事同盟。这是文在寅打开中韩关系僵局的关键一步。去年12月,文在寅实现访华,中韩关系正式重启。
对比对美、对华关系的大动作,文在寅上台后的韩日关系显得有些不温不火。朴槿惠政府与日本达成的“慰安妇”协议,遭到韩国国内舆论和民众强烈反对,也成了文在寅在开展对日关系时的累赘。
倒是对俄罗斯,文在寅十分上心。从这次访俄可见一斑,这是韩国总统自1999年以来首次对俄罗斯进行国事访问。也就是说,普京和梅德韦杰夫交替主政俄罗斯的这些年,一直没有韩国总统进行最高级别的国事访问,直到文在寅。
文在寅在野时提出的“半岛新经济地图”构想,在他去年7月访问德国期间首次面向国际社会提出。作为这一构想的一部分,去年9月文在寅赴俄远东城市出席东方经济论坛时提出“新北方政策”,俄罗斯是核心合作伙伴。当时,他还首次提出“九桥战略规划”,加强韩俄在造船、港湾、北极航道、天然气、铁路、电力、就业、农业、水产等九大领域的合作。
去年11月,文在寅访问印尼、越南、菲律宾三个东盟国家,在越南出席APEC会议期间还提出“新南方政策”,并将越南作为落实的首个国家。韩国计划在2020年前通过“新南方政策”将韩国与东盟国家的贸易额扩大至2000亿美元,其中对韩越贸易额设定的目标就达1000亿美元。
越南作为东盟有影响力的重要成员和地区枢纽国家,也成为今年文在寅首次出访的目的地。不到半年两次到访越南,足见文在寅对提升韩越以及韩国与东盟关系的重视。
一北一南两个新政策,反映出文在寅对韩国外交的改造——他意识到韩国在中美之间找平衡的难度和代价越来越大,局限性也愈发凸显,必须通过提升对俄、对东盟等重要国家和地区组织的关系,与中美两大国形成对冲,从而拓展韩国外交的广度和灵活度。
顺势而为>>
瞅准冬奥契机
甘做朝美斡旋者
“四强外交”稳住了外交基本盘,“新北方政策”和“新南方政策”也与核心合作伙伴产生了共振,这场文在寅自编、自导、自演的大戏,就差最值得期待的韩朝互动了。
这既是文在寅打造韩国外交新格局的出发点,也是落脚点。更重要的是,在这一问题上,他手握平昌冬奥会这一千载难逢的契机。巧的是,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也看到了这个机会,他在发表2018年新年贺词时率先抛出橄榄枝,开启今年以来半岛局势转圜的序幕。
不可否认,此次半岛局势缓和进程中,大致形成了金正恩出招、文在寅接招的关系结构,以至于文在寅被韩国国内保守派批评过于软弱。但文在寅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更看重半岛局势向好转变的“势”,并顺势而为加速推动这一进程朝着更深入、更不可逆的方向发展。为了不刺激朝鲜,文在寅甚至做出让步,劝说特朗普推迟冬奥会期间的韩美军演。
这也显示出文在寅善于抓主要矛盾的大局观,半岛局势的好与坏,最直接的受益和遭殃者都是韩国。表面看来,文在寅是在外交上和韩美同盟关系上作出了一定的牺牲,但却换来了最符合韩国利益的结果。
而且,文在寅深知解决半岛核问题离不开中美两国。只有稳固韩美同盟,同时中韩关系重回正轨,韩国推进半岛南北关系缓和才能取得实效,才有可能真正触及无核化与停和机制转换这一核心问题,从根本上实现韩国的国家安全和发展利益。
特别是在朝美严重缺乏互信的情况下,文在寅甘愿放下身段,充当金正恩和特朗普之间的斡旋者和传声筒,他本人及其特使、高官频繁奔走于朝美之间。为此,文在寅今年5月二度访美会晤特朗普。虽然历史性的“特金会”举行前几经周折,但结果却朝着最符合文在寅预期的方向发展。
半岛局势转圜过程中,文在寅也大致勾勒了韩朝合作的前景,比如首尔-平壤-北京的铁路通道、韩朝俄铁路和能源运输通道、韩朝旅游合作等更为具体的憧憬。这绝非一时兴起,在他提出的“半岛新经济地图”构想中都能找到对应项。
眼前这个韩国外交与半岛局势的棋局,文在寅似乎多年前就已开始思考和规划。以对华、对美关系为横轴,以对俄、对东盟关系为纵轴,二者又以半岛局势为交点和核心,显示出文在寅成熟老练的外交观,以及为实现国家利益最大化而展现出的灵活身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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