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的惑与不惑
2015年01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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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周纪文

  2014年的最后几天,忽然被人问到:这一年你总结过自己吗?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愿望吗?不禁心里一惊。不知从何时开始习惯按部就班,自然也就没有太大兴致去做什么总结和展望。但是,认真回想一下,2014年于我而言,还真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2014年夏天,母亲突发脑溢血。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我的大脑瞬间空白,也许是因为母亲身体一直还不错,刚刚年过古稀,所以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等赶回老家的时候,母亲已经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所有的亲朋好友等在外边,焦急万分。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母亲在重症监护室住了20天,这20天里,她一个人闯过了一个又一个生死关,而我们在门外同样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生死煎熬。从能不能手术,到手术后要不要切气管,再到肺部重度感染,可能会引发心脏和肾脏功能衰竭,再到谨防大脑二度出血……一次次守在手术室外,守在重症监护室外,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母亲那一刻是怎样的凶险,只能守着,除了祈祷,便是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幸好还有亲人间相互的理解、安抚和温暖。
  母亲康复了,家里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节奏。历经生死,更能明白健康的意义和亲情的可贵。如果说,2015年,我有一个愿望的话,那就是希望家里的老人,我的亲人们,一定要健康!
  说到健康,这也是身边逐渐进入中年的朋友们谈论最多的话题。常常说的就是,人到中年终于明白,名利、金钱、事业都是身外之物,唯有健康才是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刚开始很感慨,真的是要到不惑之年才能有这样的参悟呀!可是细想来又疑惑,悟到这一点就真的不惑了吗?中年,无论是工作、家庭还是情感、状态,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稳定。因为稳定,对很多所谓的身外之物不再那么饥渴,也就显得从容淡定;因为稳定,对机遇或者挑战大多怯而避之,自然少了困难艰苦。所以总是觉得我们的不惑,不过是对小情小理的了解,又岂是真正的不惑?
  比如说微信,我用它差不多一年,刚开始也认真拜读朋友们转发的各种文章,后来总是觉得入了眼入了耳,却很难入心。仔细一想,微信里面的东西,且不说那些拼凑来的、虚构来的,就是认真写就的,一旦放在浩瀚的互联网世界里,也都成了知识碎片,如果你没有能力构架自己的价值体系和观念框架,就只能充当复读机和传声筒。同时,微信世界有着自己的规则逻辑,循着它的逻辑,你就会理直气壮地肯定自己的行为,从而忘记了分辨,更忘记了责任,这才会造成“赵本山20吨黄金”的互联网事件。
  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我想这样的生活应该不是以是否精致、是否超脱为标准,也绝不是以是否能够任性地消费,是否能够看破滚滚红尘为标准,如果这样就是不惑,那我们又何以失去怀疑和判断的能力?
  2014年,我最后一次走进电影院,看的是烧脑大片《星际穿越》,以我的智力,四维之外的时空概念我真的无法想象和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情感上的认同和思想上的感悟。在真切地体验时间和宇宙的无垠和变换时,也就更加明白人的渺小与平凡,也就更加懂得人应该要谦卑地活着,且不可妄自尊大;但是另一面,在时间和空间的某一个节点上,每一个个体的人,又可以是伟大而富有创造力的,这种伟大来自于悲悯的情怀和理性的精神,且不用妄自菲薄。
  作为一个中年人,我已经不再过多地考虑目标和计划,我知道中年人的日子不是一个人的日子,有太多的牵挂和分叉,但是没有关系,日子一天天堆积起来,依然可以是丰富而饱满的。我明白我虽然已经身在不惑之年,但是我心里一直都有困惑,这并不让我更加烦恼,相反,还有一点小喜悦,因为它能让我触摸到思想,感觉到自己。
  (本文作者为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文艺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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