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常　　　　　　　　　　　

一、背景
　　黄庭坚有多首围棋诗,也写过多首描写济南的诗。《弈棋二首呈任公渐》中的“心似蛛丝游碧落,身如蜩甲化枯枝”被认为是弈诗中最精深者之一。脍炙人口的“伯氏清修如舅氏,济南潇洒似江南”则表达了诗人对济南的无限向往。
　　这首《伯氏到济南寄诗颇言太守居有湖山之胜同韵和》既写围棋,又写济南。题中“伯氏”指黄庭坚之长兄黄大临,字元明。黄庭坚与黄大临情甚笃洽,兄弟俩之间多有诗词来往。题中“太守”指其舅舅李常,字公择,宋代知名藏书家,曾任礼部员外郎,后于熙宁九年(1076年)出任齐州知州太守,治所位于济南。黄庭坚十四岁丧父后,曾跟随舅舅李常长大,深得教诲。
　　其诗云:
　　西来黄犬1传佳句,知是陆机思陆云。
　　历下2楼台追把酒,舅家3宾客厌论文。
　　山椒4欲雨好云气,湖面逆风生水纹。
　　想得争棋飞鸟上,行人不见只听闻。
二、注释
　　1.《述异记》载,西晋陆机有爱犬曰黄耳,能长途传递书信。“黄犬”后来代指信使。诗中陆机和陆云两兄弟为晋时才子,与《博物志》撰者张华一见如故。
　　2.济南历下,历山之下而得名。
　　3.舅家指舅舅李常,时任太守。
　　4.山椒指山顶,如“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于江濑”。
三、今译
　　兄长到济南后,寄来新诗,诗中述李常舅舅住在济南,湖山秀丽之所,因以同韵和之。从西边来的那只传信的黄狗,及时送来期待中的诗作。这里寄托了我们兄弟间的情谊,恰似当年的陆机思念弟弟陆云。遥想济南历下楼台,那边众文人常常宾朋满座,把酒言欢。而我的舅舅李常官至太守,却不喜欢参加这样的诗文酒会。南边的山顶已经乌云盖帽,大雨将至。北边的湖面已经风吹浪起,水波荡漾。然而这边的棋局,还依然被层层的观者所围。这位性好观棋的行人,只能在外围,静听丁丁落子声。愿能像小鸟那样,起飞俯瞰棋局,那该多好啊。
四、赏析
　　首句引用了陆机和陆云兄弟黄犬传信的典故。接着用一个“追”字,描写了济南楼台诗文酒会,再用一个“厌”字,点明身为太守的舅舅和他的客人,不喜欢这种逢场。暗示他们喜欢纹枰对弈。转过来描写山湖气象,风雨欲来之势。这边的棋局一定是太激烈了。由于层层的围观者不愿离去,屏气凝神观棋不语。以致有位喜欢观棋的行人,不得不在外围“听弈”。这句“想得争棋飞鸟上”描写了这位听弈者的心情。多么希望能如小鸟一样,起飞俯瞰棋局。清朝的方东树曾经评价山谷的妙笔:“每每承接处,中亘万里,不相联属,非寻常意计所及。”
　　黄庭坚与济南亲友的往来诗中还有“未见历下人,徒倾历城酒”“客从济南来,遗我故人书”“历下笑谈漫一梦,江南消息又余年”等句。其关于济南的认识,多来自其长兄黄大临等济南亲友。“伯氏清修如舅氏,济南潇洒似江南”就出自《同世弼韵作寄伯氏兼呈六舅祠部》,该诗大概作于元丰元年(1078年)。元丰年间的这些诗句,表达了诗人浓郁的济南情结。
　　这首围棋诗里的诗境,既有雄远壮阔,又看不出着力的痕迹；既有想象,又有写实。生动地展现了济南历史上,曾经拥有的围棋对弈情景。元祐五年,黄庭坚的舅舅,病死于贬谪他乡途中。诗人一直也没有实现游览济南的夙愿。这个遗憾,既是他的,也是济南的。
　　(作者为围棋博士、齐鲁晚报学弈棋院教学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