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26日,德国总统施泰因迈尔将总理任期结束通知正式交给默克尔,标志着她长达16年的总理生涯画上句号。当天,德国新一届联邦议院举行第一次会议,根据德国法律规定,这一天现任政府转为看守政府,在下一届政府成立前,继续履行职责,默克尔因此成为看守总理。 　　从2005年11月22日正式成为德国首位女总理,到10月26日法律规定的任期正式结束,默克尔连续担任4届16年德国总理,任职天数长达5818天,成为德国历史上任职时间第二长的总理,仅次于她的“政治导师”、德国前总理科尔的5869天。施泰因迈尔26日说,默克尔塑造了德国在世界上的形象。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赵恩霆 　　最后时光 　　德国9月26日举行联邦议院选举,根据德国联邦选举委员会本月15日公布的正式结果,社民党得票率25.7%,成为第一大党；默克尔所属的联盟党(由基民盟及其姊妹党基社盟组成)得票率24.1%,绿党和自民党得票率分别是14.8%和11.5%。 　　本月21日,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正式开始组阁谈判,三党希望11月底前完成谈判,12月初推选社民党总理候选人、副总理兼财政部长朔尔茨出任德国新总理。26日,施泰因迈尔也将任期结束通知交给了朔尔茨等全体内阁成员,他也随之转为看守副总理兼财长。 　　默克尔被德国人亲切地称为“妈妈(mutti)”,在三党完成组阁谈判、组建新政府之前,默克尔只是换了个身份继续“护佑”德国稳定前行、“照顾”国民稳定生活。 　　在一个月前举行的大选中,联盟党遭遇失利,得票率创下史上最差战绩,直接导致联盟党在与社民党争夺组阁主导权时处于下风,但现在的局面早在4年前的上届大选时就已埋下隐患。 　　2017年9月底的联邦议院选举中,联盟党虽然保住了第一大党的地位,并获得优先组阁权,那场胜利被认为是一次“惨胜”,得票率当时就创下近70年来最差纪录,相较2013年大选超过40%的得票率,出现大幅下滑,已经给联盟党敲响了警钟——尽管2017大选社民党也遭遇二战后最差战绩。 　　上届大选后,默克尔就陷入马拉松式组阁僵局之中,历时近半年谈判磋商,才最终在2018年3月组建新一届政府,开启自己的第四个总理任期。同年10月底,默克尔宣布不会寻求在同年12月连任基民盟党主席,这意味着她2021年总理任期结束后将退休。 　　改变德国 　　当时看来没有默克尔的日子还很遥远,如今却已近在眼前。过去16年来,德国、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对这位女性政治领袖的看法,从怀疑、不看好到惊讶于她在执政和处理危机时的冷静、沉稳和老练,再到依赖、仰仗、离不开这位“铁娘子”,可以说,默克尔改变了德国,重塑了欧洲,影响了世界。 　　16年前,默克尔初掌德国时,德国的经济总量约为2.85万亿美元,到2020年这一数字增长到3.81万亿美元,德国作为欧洲第一大经济体的地位进一步巩固。 　　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经合组织)的数据,2005年至2021年,德国实际人均GDP增长了近20%,同一时期英国不到5%,法国、加拿大和日本不到10%,而意大利则降了大约7%。也就是说,相对而言,德国民众比其他发达国家民众更富裕一些。英国《金融时报》报道称,自2005年以来,德国人均GDP增速是英国、加拿大、日本和法国的两倍。 　　这得益于默克尔领导德国成功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2008年金融危机、2009年欧债危机、2015年难民危机。默克尔带领德国扛住金融危机的冲击,将失业率维持在20年来最低水平,让德国经济保持增长。到2011年,德国经济恢复到2008年初金融危机前的水平,此后保持长期增长。 　　欧债危机中,她带领德国与法国联手担当“欧洲管家”角色,主导欧盟制定针对希腊、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等陷入债务危机国家的财政纾困计划,坚持紧缩财政改革方针,这些国家后来陆续走出危机泥潭。默克尔的表现大幅提升了德国在欧盟的领导地位,“法德轴心”也易位为“德法轴心”。 　　欧盟致敬 　　面对从中东、北非涌向欧洲的难民潮,在大多数国家关闭国门之际,默克尔决定接纳难民,在大约一年时间里接纳了大约110万难民,对德国经济、社会福利和治安形势带来极大冲击,默克尔的决定备受争议,她本人也因此招致批评。 　　尽管她顶住了压力,但那也成为导致联盟党2017年大选“惨胜”重要原因之一。那场席卷欧洲的难民危机,也深刻改变了后来的欧洲政治生态,主张反移民/难民的极端民粹主义政治势力在德国等多国重新起势,导致德国乃至欧洲政治进一步碎片化,这次德国三党开启组阁谈判就是史无前例的。 　　围绕难民安置问题,欧盟内部、欧盟与土耳其(难民入欧重要通道国家)之间的磋商和谈判异常艰难。尤其是在欧盟内部,以中东欧国家为代表的“新欧洲”成员国拒绝强制摊派,这也是近年来欧盟内部矛盾分歧愈加公开化、难以协调的一个缩影。 　　在本月22日的欧盟峰会上,默克尔第107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以德国总理身份与会,当时其他26国领导人集体起立鼓掌向她致敬。卢森堡首相贝泰尔评价道:“她就是一部‘妥协机器’,当事情无法取得进展时,我们毕竟还有安格拉(·默克尔)……她总能找到让我们团结起来的办法,并使我们走得更远。” 　　早在2005年12月,默克尔首次以德国总理身份参加欧盟峰会时,就与时任法国总统希拉克和英国首相布莱尔会面,成功促成两人就2007年至2013年的欧盟财政计划达成妥协。 　　或许,正是由于默克尔的人格魅力和物理学博士的精妙逻辑,与法国等其他欧盟国家领导人构建起良好关系,并一同推动欧盟这些年来迈过一道又一道坎儿——她支持法国总统马克龙关于欧洲加强战略自主的主张,她在欧美贸易摩擦中“硬刚”特朗普的关税大棒和单边主义霸凌做法,她在英国“脱欧”过程中坚定支持欧盟对英强硬立场…… 　　比利时首相德克罗22日在欧盟峰会上说:“她(默克尔)16年来真正影响了欧洲,而且她帮助我们在困难时期极其人道地做出了种种正确决定。”与默克尔共事8年的卢森堡首相贝泰尔说:“我会想念她,欧洲也会想念她。” 　　合作伙伴 　　16年间,默克尔经历了4任美国总统、4任法国总统、5任英国首相、9任意大利总理……22日的欧盟峰会上还播放了美国前奥巴马录制的一段视频,他在视频中表示,很荣幸能够在一系列危机中依赖与默克尔的伙伴关系。 　　从今年7月起,默克尔开始了外交上的“告别之旅”,陆续访问了英国、美国、俄罗斯、法国、乌克兰、以色列、土耳其、欧盟总部等国家和组织,并与多国首脑进行通话和视频会谈。 　　两个月前,默克尔第20次到访俄罗斯,在莫斯科与俄总统普京举行了两人之间的第30次会谈。欧美等西方国家与俄罗斯关系走下坡路,正是默克尔总理任期的后8年,但默克尔和德国并没有完全追随美国与俄罗斯对峙对抗的脚步,而是在欧盟框架下参与制裁俄罗斯的同时,仍保持与俄方的高层交往和经贸、能源合作。 　　默克尔与普京的会面,既有板着脸的交锋,也有送上一束鲜花、一同在遮阳伞下聊天那样的温情,两人建立了良好的私人和工作关系。在俄德“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上,默克尔顶住美国的压力,坚持推进建设,该项目有望今年底投产运行,多少会让正遭受能源危机的欧洲看到一点希望。 　　中德关系 　　过去16年来,中德关系保持了平稳健康发展。上周,默克尔在接受德国《南德意志报》专访时谈及中国话题,当被问及为何任内几乎每年都会访问中国,默克尔说,“我刚当总理时,中国的GDP是2.3万亿美元,仍然略低于德国(2.8万亿美元)。今天,中国的GDP是14.7万亿美元,而我们是3.8万亿美元。尽管我们仍是一个相对富裕的国家,但我们在世界上的作用越来越小,　因为世界的平衡完全改变了。” 　　默克尔说,“因此,我们必须以战略上明智的方式建立我们的关系。作为欧洲最大的经济体,我们曾经很重要。今天,我们必须为保持重要地位而奋斗。”16年间,默克尔12次访问中国,是访华次数最多、最了解中国的西方领导人之一。 　　每次访华,除了北京,默克尔还会走访一座中国城市,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包括上海、南京、西安、广州、天津、成都、合肥、沈阳、杭州、深圳、武汉。16年间,中德两国建立了70多个对话机制。 　　该谢幕了 　　过去16年里,默克尔的支持率一直都在50%以上,曾长期维持在70%左右,最高时一度达到86%。“在我当上德国总理时,世界上还没有苹果手机。”今年6月23日默克尔在接受联邦议院质询的开场中说道。 　　今年7月22日,在最后一次夏季记者会上,她回顾了执政16年带领德国应对的5场危机——金融危机、欧债危机、难民危机、气候变化和新冠疫情,也提及在应对气候变化和难民政策等方面的遗憾。 　　“把人们(难民)都接到德国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她说。另外,在实现全球升温控制在2℃目标上,她坦言任内“实现的成果还不够多”,今后必须加快速度。德国的防疫政策避免了医疗系统超负荷运转,她同时继续向国民喊话,劝说人们积极接种新冠疫苗,以应对当前反复的新冠疫情,“越多人接种,我们离重回自由就越近”。 　　当被问及卸任总理后会怀念什么,默克尔简练地答道:“只有当真正离开后,才会知道怀念些什么。”今年7月访美间,默克尔也被问及退休后的打算,她表示想先休息一段时间,思考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过去16年几乎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默克尔说:“我会尝试阅读一些东西,累了就睡会儿,然后再看看,我会在哪儿出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