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刀

　　这是一条近期屡屡刷屏的报道:日前,荷兰一个研究小组对22名志愿者的血液进行测试发现,他们中有17人(约77%)血液中含有“可量化”的微塑料。而在塑料发明的19世纪50年代前,这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在此之前,也不用担心,未来的今天,海洋上会出现由废弃塑料组成的垃圾岛,越来越多的海洋生物深受其害。
　　同样是环保主题作品,《人类世的遗产:寻找我们留给未来的足迹化石》一书与其他作品视角有着明显的不同,作者法里尔采用的是带有历史沉淀意义的化石视角,不过这个化石视角不是对历史沉淀遗产的习惯性打捞,而是对今天人类可能留给未来的沉重思考。法里尔梳理的许多“化石”,像塑料,原本自然界并不存在,这同时意味假以时日,这些新生物难以被大自然降解吸收——如果这些被人类刻意制造出来的“化石”象征着人类世的灿烂文明,那未来我们的地球很可能像塑料一样被众多“化石”占领。
　　无可辩驳的事实是,我们生活的当下,已然变成物质狂欢的时代。为方便运输,“现代道路连接着我们所创造的世界。据估计,全球共有超过5000万公里的道路,至少三分之一是柏油路。这些硬化路面连接起来足以环绕地球1300圈”。为方便食品包装,“20世纪中期至今,我们制造了5亿吨的铝箔,这些铝箔足以将整个美国包裹起来”。为满足人们对肉类的需求,越来越多的肉制品以极速竞相登场,“每年,60亿只鸡被宰杀供人类食用；未来,化石化的鸡骨头将会遍布每一片大陆,作为地质学记录中人类食欲入侵的证据”……
　　当马斯克为自己的星链跳起马步舞时,一些专家则担心数以万计的星链将令太空中现有的“50万到75万个直径在一至十厘米的碎片,还有超过1亿3500万个微型颗粒”更加不堪重负；当越来越多的汽车挤满道路时,汽车尾气污染、碳排放,还有报废后的轮胎堆积如山,均将结结实实地压在环境上面；“工业活动只用了300年就合成了208种新的矿物质”,若干年后,我们今天抛弃的那些经久耐用的商品,将会作为所谓的“文明”见证,不得不以垃圾的方式载入地球的史册……
　　法里尔指出,人类对地球的改变是全方位的。人类正在不知疲倦地移动着地球上的一切,“我们移动沉积物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地质作用移动沉积物的上限”“每年,建筑和道路工程会用掉400亿吨沙子”“人类移动土壤已有成千上万年的历史。据说,如果把迄今为止人类改变地表的所有证据都堆在一起,将堆成一座4千米高、4千米宽、100千米长的山”。人类对矿石有着无穷的巨大追求,仅铁矿石一项一年便挖掘23.5亿吨。人类对煤炭的渴求掏空了整个地层,更多矿场掘地三公里都不止。
　　核武器包括后来的核能利用,是法里尔又着重关注的一个方面。自人类1945年7月16日首次核试验后的42年里,全球超过1600个装置被引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大爆炸三十多年后,周围辐射剂量仍旧严重超标。
　　所有的改变均会带来后果的变化。“人类活动使得地球系统的变化比自然速度加快了170倍。根据这一令人毛骨悚然的数据,大自然1000年才能产生的环境变化将会被压缩到58年”。地球正在改变,如果以前的改变只是来自于宇宙和大自然的规律,那么置身我们生活的当下,这种改变正被我们自己拽入改变的加速度。
　　大地在改变、气候在改变,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无论这个星球如何发展,星球最终依然是星球,而人类未必已经是先前的人类。尽管代表着人类最高科技的太空望远镜不知疲倦地工作,迄今为止,人类并没有真正找到类似地球这样的宜居星球。
　　本书中,法里尔多次提到了工业革命这个关键词。自工业革命以来,我们(主要在北半球)造成了种种改变,使用了更加耐用的材料,改变发生的速度远超从前,同时,又有了种种发明。这一切所留下的印记将会超过人类在过去所生产的一切。最新研究也显示,“通过追寻微生物数量的变化,可以发现显著变化都与人类文明的大进步相伴:农业的兴起、工业革命,以及二战后的消费加速和技术革新”“人类社会影响了微生物的分布、群体的多样性,甚至是演化进程”。地球已经历了五次物种大灭绝,而我们生活的当下正被一些科学家冠以“第六次大灭绝”。需要指出的是,这种大灭绝并非大自然的轮回,而是拜人类所赐。
　　遗产本身代表一种可贵价值,放眼未来,今天我们能留给未来的遗产会是什么?正是出于对气候变暖的担忧,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人类气候命运共同体之中,纷纷宣布自己的碳达峰和碳中和时间表。一些地方特别是发达国家的城市街道越来越漂亮,似乎环境越来越好。当人类为漂亮的绿化引以为豪时,出于人类审美而规范的绿化未必符合大自然规律,一个浅显的道理是人工林比天然林更易遭受虫害。
　　所有城市都是废墟的雏形。以今天的科技水平,人类还无法预知宇宙的最终走向,但人类对环境的认识早就超过历史任何时期。法里尔没有给出答案,也许他觉得,摆出这些沉重的事实,激起人们的反思,这远比给出几条并不成熟的建议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