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连伟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牛肉,二十七杀年鸡……”这首小时候张口就来的童谣至今难忘,因为童谣中描述的越临近过年的日子越值得期待啊。
民间有“宁穷一年,不穷一节”之说,小时候,虽然物质匮乏,但进入腊月,家家户户就开始忙年,都尽其所能地准备好各种美食,从大年三十的年夜饭一直吃到正月十五元宵节。
年味,是吃出来的。蕴含在饮食里独特的年味,成为我心中挥之不去的乡情和记忆。美食是节日欢乐的元素,也是萦绕在心头的乡愁和亲情。
从我记事起,年糕就是故乡春节必不可少的美食。
家乡人做的年糕比较简单。主料就是糯米粉,年糕的表层有红枣,这两年有人也放上些葡萄干。形状一般是圆形,既代表着团圆和连绵不断的好运,也祝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步步登高。
听娘说,故乡过年时做这种糯米年糕,得益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临沂地区稻改成功后,我的家乡也开始栽种水稻。人民公社时期,分到各家各户的水稻比较少,糯米量就更少了,因此过年时的年糕还是很稀缺的。我们家蒸一个年糕,娘至少要分成三份:送给姥爷姥姥一份；舅舅家生活一直很困难,要给他们家送一份；剩下的才是我们自己吃的。
过年时,娘会把蒸好的年糕切成片,然后放到油里煎至两面金黄,蘸白糖或红糖吃。油煎过的年糕香甜可口,让人吃了一块还想吃一块。
记得娘在2015年因脑梗从死亡线上挣扎回人世间,她能说话的时候,就提了一个要求:想吃年糕。我在给娘买年糕的路上一直想,为什么年糕在娘的心中有这么重的分量?也许不单单是因为年糕好吃,而是年糕让病中的娘回想起过年时的热闹景象,也许还有更多因年糕而让娘抹不掉的记忆。娘想的不只是年糕,而是她历经风雨的岁月和支撑她走向生命尽头的亲情。
娘走后的这些年,大姐二姐每到过年都要给我做年糕。与我而言,年糕已经不单单是一种春节美食,而是吃一口年糕就想起娘啊。
吃白面馍馍也是小时候盼过年的动力之一,当然,红豆馅豆沙馍馍更是过年的意外之喜。
我们家过去没有蒸豆沙馍馍的传统,后来每到过年,娘都要蒸豆沙馍馍,是因为娘疼儿呀。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临沂县城的一所中学上高中,高考前夕,都是二哥给我送饭。记得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二哥给我送饭时,除了带来一包煎饼,还有五个冒着热气的馍馍。二哥说:“我刚从粮站买的,红豆馅的,你趁热吃了吧。”当着二哥的面,我拿起这豆沙馍馍,狼吞虎咽一般,转眼间风扫残云,这五个豆沙馍馍全进了我的肚里。口中是香甜,心中是意犹未尽。
二哥回家把我吃豆沙馍馍的情景讲给娘听,娘又给大姐二姐说了几遍。从我考上大学待客蒸馍馍开始,直到过年,娘蒸豆沙馍馍,大姐二姐家也都蒸豆沙馍馍。自此,我家有了过年蒸豆沙馍馍的传统,一晃眼已经延续了40年,并且这个历史还在年年延长不断刷新。
如今过年,我已经吃不上娘亲手蒸的豆沙馍馍了,但娘从锅里拿出热气腾腾的豆沙馍馍递到我手里的情景,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中。
我的故乡在沭河西岸,婚丧嫁娶和过年这些重大场合或节日,都离不了一道菜:炸小湖虾。
我说的小湖虾不同于当下常见的河虾,这种小湖虾其实是晒干的淡水湖中的小虾干。对于当时的孩子而言,小湖虾可不是轻易能吃上的,过年时吃上油炸小湖虾就有坐大席的幸福感。
那时,娘过年炸年货都要买几斤小湖虾。小湖虾搅拌上面粉,可以炸一筛子。除了我们吃,舅舅和姐夫来的时候也是主菜之一。上一盘炸小湖虾,不仅好吃,还热闹喜庆。
如今,每到过年置办年货的时候,我都会买上几斤小湖虾,按照家乡传统做法油炸。只是,这几斤小湖虾炸好后,主要是我吃,其他人只是尝一尝而已。
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物品丰富多彩,日常饮食都比过去过年吃得还要好。把过去想吃而吃不到、不能尽情吃的食品拿到今天的餐桌上,品出的是岁月、是记忆,也是深深的母爱和浓浓的亲情。
忙年,置办年货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