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山大叔的“行为艺术”
2014年11月02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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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5日,习大大主持召开文艺座谈会,邀请文艺界的“七十二贤”参加。会后,别的未获邀请者没吭声,赵本山突然高调表态:“反复仔细看了很多遍习总书记讲话”,“很激动,很兴奋”,并表示从此要“抬头看路,不要钻到钱眼里”。
10月19日,赵本山集合队伍,凌晨开大会学习座谈会内容。21日,他参加人民网访谈,大谈自己的心得体会。一周内,本山大叔带着他的本山传媒,一个遽然停顿,转身,就像他舞台上的表演一样,充满戏剧性。
本报记者 魏新丽
“不要看态度,而要看做事”
四天,三个小时,四十分钟。这是文艺座谈会后赵本山的几个时间关键词。
10月19日凌晨,距离文艺座谈会结束仅仅四天时间,在铁岭拍摄《乡村爱情8》的赵本山,把演职人员从铁岭片场直接拉到了沈阳中街的刘老根大舞台。在外地的小沈阳、王小利也被叫了回来,本山传媒的高层也都到齐了。赵家班接近300人,从午夜十一点开始,一口气开了三个小时的大会。
在现场记者拍摄的照片中,赵本山穿着黄色马甲,站在台下,挥舞手臂,跟大家讲着什么,座席上的小沈阳皱着眉头,聚精会神地听着师父训话。此次会上,赵本山先就如何学习文艺座谈会的内容讲了四十分钟,等演职人员发完言后,他意犹未尽,又上台讲了二十分钟。
当天在会场上的《华西都市报》记者杜恩湖说,赵本山的发言主要针对刘老根大舞台的节目。“他强调演员要经常下农村、下基层,建设美丽乡村。送戏下乡要形成制度,并要带去好节目。对于大舞台的节目,要坚决抵制低俗,专门由制作班底把关,制作高级笑料,并且由艺委会监督。”在杜恩湖的印象中,会上的赵本山很实在、很真实,他甚至举了小品《不差钱》和《捐助》的例子,用里面的台词亲自示范如何把低级幽默转换为高级幽默,还让大家向马季等相声演员学习。赵本山讲完后,他的徒弟和本山传媒的高管接连发言,“连工会主席都上台了。”杜恩湖说,“小沈阳还说要好好表现。”
两天后,也就是10月21日下午,赵本山又马不停蹄地来到人民网,接受关于文艺座谈会的专访。这次他穿着时尚的范思哲印花套头衫,在长达46分钟的访谈中,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侃侃而谈,对于为何要开会学习文艺座谈会精神这个问题,他一停不停地谈了一刻钟。
“反复仔细看了很多遍习总书记讲话”,“很激动、很兴奋”、“晚上睡不着觉”,在这两次出场中,本山大叔说得非常卖力,表态也是斩钉截铁:“要抬头看路,不要钻到钱眼里”,“社会效益是我们主要的了”,“听党的话”,“为人民服务”。
其实,那天没参加座谈会而躺枪的文艺界大咖不少,但是如此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高调表态的却只有赵本山一人。10月15日文艺座谈会后,关于赵本山为何不被邀请的猜测开始发酵,在春晚舞台上活跃了大半辈子的人民表演艺术家,咋就被排挤出艺术家的队伍了呢?
在随后举行的辽宁省贯彻落实习近平文艺座谈会指示精神的省级座谈会上,赵本山也没在被邀请之列,于是有人发出“赵本山被抛弃了,赵本山时代结束了”这样的断言。
杜恩湖跟赵本山有二十年的交情,他说赵本山平时不太在意外界的质疑和批评。但是,面对这次的揣测和留言,本山大叔确实有点沉不住气,开始急吼吼地表决心、表心意、表态度。但杜恩湖认为,“赵本山正派、正气,不走歪门邪道,这次是真心想为人民服务。”
不过,曾抨击过赵本山的山东省曲艺家协会主席孙立生,这次嘴下依然不留情,他说赵本山的表态,不过是一种行为艺术,是耍小聪明,“我不要看他说什么,不要看他的态度,要看他做的。”他说,“艺术家的成败要靠作品说话。希望他能回避作秀、远离作秀、克服膨胀,用自己的作品去为艺术家验明正身。”
“以后上不上春晚,
要听党和人民的”
“现在我的公司,金钱不是我主要的了,社会效益是我主要的了,这是我的主体了。”本山大叔大手一挥,本山传媒就这么来了个急转弯。
一切都有兆头,今年上半年,赵本山和小沈阳主演的电视剧《爹妈满院》在浙江卫视被叫停,电视台说是因为题材违规,需要整改。
在10月15日这个节点到来之前,赵本山带领的本山传媒可谓高歌猛进,势头良好。《乡村爱情》系列剧已经拍到第八部,播出了二三百集。连锁二人转剧场刘老根大舞台,光沈阳就开了三家,长春、吉林、哈尔滨都有分店,遍布东三省；北京、天津,泰安也有分号,今年4月甚至开到了深圳。本山传媒2011年的效益,已经达到2.2亿元。他的徒弟小沈阳,王小利、宋小宝等,更是戏约不断。赵本山本人在北京卫视真人秀《造梦者》中担任评委。赵本山和他的“本山帝国”混得风生水起。
可是“啪”的一下,“本山帝国”的火车突然一个急刹车,暂停。因为舵手本山大叔,他要停下来看看路。
“他的作品更多是感官上的娱乐,定调为文化产业,成批生产、复制,追求数量,忽视质量,追求经济效益。”孙立生这样评价本山传媒创作的产品,“就像乡村爱情,剧情浅薄,不深刻。”
这种评价或许切中要害,赵本山所提出的改变,确实也是针对这点。他说要割舍掉很多利益上的东西,不要经济效益,要精品。
《乡村爱情8》还没拍完,赵本山就说要调整,“感觉有地方不对,回去后,马上对这个地方进行修改、调整,按这个指示精神改。”赵本山强调,“能不能在感官快乐之余,得到精神上的快乐,这就是内容,必须要解决内容问题。”
品味不高,得改。但2009年录制《杨澜访谈录》时,赵本山对“品味”一词不屑一顾。那时他的《不差钱》刚获得巨大成功,小沈阳因此一炮走红。面对杨澜,本山大叔自信满满,指点江山:“一个普通的演员,拿出作品时有个误区,就是要品味,品味高吗,你的主题是什么,你想说明什么呢?”他认为春晚小品最大的主题是快乐,“快乐就是主题,没有别的。”
可是这次赵本山主动向品味靠近:“我们有九个剧场,每天都在演出,演出内容是什么,让人笑过之后有没有留下一点思考和精神,这就是我们将来要改良的东西。笑之后得思考问题,留下内涵的东西,留下品味的东西。”
缺点道德,得改。当时魏明伦评价《不差钱》说,小沈阳演的服务员被100块钱收买,差点道德。对此,赵本山说:“魏明伦是大文化人,评小品就有点瞎材料了,他最好别评论,那么大学问就别往这掺和了,有点耽误他事儿。”可是这次他提出要把正能量、真善美的东西传递给大众。
2013年,赵本山在郭德纲的节目上称要永远退出小品界,这次却说,上不上春晚,要听党和人民的。
低头,认错,并且改变。往好的方面改,往反“三俗”的方面改,往符合文艺座谈会精神的方面改,在外人看来,赵本山这两次表态,传递出重要信号。
不过,这两次表态之后,赵本山又隐于幕后了,仿佛是戏剧的中场休息,媒体再想找到他,很难。本山传媒副总裁刘辉说,目前影视剧的创作暂时没有太大变化,刘老根大舞台的节目单也跟往常一样。
农民,艺人,商人,艺术家
苦出身的本山大叔,现在坐飞机,坐劳斯莱斯,住豪宅,一句话,不差钱。在赵本山的演艺生涯中,关于他的争议始终存在,不管是艺术上,还是身份上。
“赵本山的小品前期比后期好,刚出道时的《小九》等,生活化,接地气,弘扬农民自己的爱,是通俗的艺术。可是后来超越超越再超越,后劲储备不足,再加上个人有所膨胀,就刹不住了,庸俗化了。像拿残疾人说事等,农民善良、厚道的根基没有了,不是农民的本质了。”孙立生说。
对于这些负面评价以及一些争议事件,赵本山很少会出来表态或者澄清,可是现在已经到了功成身退的年纪,他却还要跳出来,高调表态,实在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在这次表态中,可以嗅出赵本山的一种政治敏感性,这种敏感性,可能源于他的身份尴尬和焦虑,以及由此带来的谨慎。
孙立生说,赵本山是一个成功的艺术商人；人民网称赵本山是“人民表演艺术家”；赵本山有时自称农民,有时称民间艺人、艺术工作者。
赵本山身份的定位,从来都在摇摆中,甚至是两个极端,他既是农民,又是富豪；既是商人,又是艺术家。他曾说过,在农村时他想进城,进城后想出名,出名后想挣钱,挣钱后想要获得尊重。
赵本山钱很多,可现在看来,“尊重”并不那么容易获得。他很谨慎,时不时地强调,他最需要别人的尊重。人民日报官微在赵本山表态后发表评论,称他激动得睡不着觉,这就对了。可见,不管怎么功成名就,赵本山还是需要官方发话来盖章,这也是他的无奈。
有时庸俗,有时通俗,有时艺术,有时铜臭。身份的尴尬和焦虑,让他拥有这么一种敏感性,“随时都等待着一些辉煌和不幸发生”,“光环和屎盆都有可能扣到你的头上”,“你得害怕,你胆儿得小”……翻看本山大叔过往的语录,不时能看到这样的自嘲和谨慎。大风大浪打来了,他就得调头,转弯,走对路线,摸对脉搏,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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