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街角的女人
2014年11月1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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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溜溜
  “不准走,你还发烧呢。”
  “听话,别不懂事,我走啦。给你留着灯,别害怕啊。”
  “嘭!”房门发出不轻不重的撞击声。老公走了,寂静的房间里只留下灯影摇曳。
  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七个“零点工程”。要命的是,他还在发烧。高负荷的劳动强度使他的身体无法承受,当完成第五个“零点工程”的时候,他病倒了。
  “休息一天吧,别去了。”我说。
  “没事,吃点退烧药,明天就好了,我身体多强壮啊。”他说。
  “单位离了你就不能转了?”我语气中夹着讥讽。
  “人手还真不够用哩,领导和施工队都来啦,这时候我能请假吗?”他解释。
  “怎么就不能请假了?管天管地还管人家生病啊。”我几乎要喊出来。
  “你这人觉悟咋这么低呢,不可理喻。”他不再理我,喉咙里却发出持续不断的咳嗽声。
  我真不是存心要跟他争执,只是心疼。
  我了解我的丈夫。他像很多朴实无华的上班族一样,从来不会埋怨也不懂风情更不会虚张声势,只是默默尽着本分,为了宿命抑或是使命。他也会生病,但从来不请假,嫁给他十几年了,从没见他请过假,他总说“轻伤不下火线”。我表面上常常挖苦他,但作为妻子却十分清楚,他说这话,是真心的。
  他常常加班,夜深人静的午夜,我总是为他留一盏灯,无论凌晨一点两点三点,或者直到晨曦微露,只想着让光照亮他回家的路。锅里的饭菜总是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热乎乎捧到他面前。“谢谢啊,这么晚了。”他大口嚼着,手里还捏着蒜瓣。“我乐意,行了吧。”我们相视而笑。那个时候,就连月亮都在打盹,而我们却在一盏微弱的灯光下不眠不休。
  这次他又病了。我知道他不会改变,依然去冲锋陷阵。
  凌晨四点,我把熬好的中药装在玻璃罐子里,用洁白干净的棉布在外面裹紧,装进纸袋,穿上外套出了门。
  在一条街道与另一条街道的交界处,我看到了停在不远处带着醒目LOGO的施工车。
  他就站在那里,穿着单薄的蓝色工作服,戴着安全帽,手臂上下翻飞,似乎在跟电线杆上的作业人员说着什么,他表情严肃,蹙起眉头,声音略高。他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咳嗽声,穿透眼前的黑暗,传进我的耳朵里。天气真的很冷,他的衣角衣领被风吹得摇头摆尾。他左手拿着一个本子,我能够感受到他手指尖的寒冷,也能准确地感知他一定还在发烧,只是没有人知道,除了我,那个站在街角的女人。
  风吹乱了我没有装扮过的头发,一缕发丝粘在脸颊上,那是泪水的作用。那一刻,我真想去拥抱他,握住他的手,把他领回家,让他喝一碗红糖姜水,在温热的棉被里,让他做个好梦。
  然而,这一切只是幻想。我悄悄走近工程车,把药放在车顶部。“我给你带来了药,放在车顶,记得喝。不打扰了,走啦。”我给他发微信。几分钟后,他回复一个“抱抱”的图案。
  我转身离开街角,寒风打着旋儿肆意卷起树叶,我紧紧将手臂环抱在胸前,暖和多了。我要回去拨亮那盏灯,因为那盏灯只为一人照亮,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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