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萌的皇帝把好经念歪了
2015年04月04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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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一周史记风格的读者会记得,我们这个栏目是执著于为历史上所有推进民主、平等的人物和事件点赞的。不过今天讲的这个故事却要“黑”一个推进平等的好政策,它在历史上鲜为人知,却又意义重大。
在罗马历史上,公元三世纪初的卡拉卡拉不是一个很出名的皇帝,名字听起来甚至像动漫《宠物小精灵》里的某个小怪兽,一听就知道不是啥明君。的确,卡拉卡拉只是他的小名,这位皇帝的大名其实叫安东尼努斯,听起来高端多了。历史学家之所以非要让卡拉卡拉这个小名留于史册,我私下猜测,写这段历史的人可能想暗示,这位皇帝就是个专管卖萌的主儿。
其实卡拉卡拉本来不想卖萌,他想干一件大好事,然而这件大好事最终让罗马由盛转衰,也使他自己丢掉了性命。
卡拉卡拉的父亲塞维鲁大帝在罗马王中可以算是个猛人,经过毕生东征西讨,他把一度四分五裂的罗马又收拾得金瓯一片。然而,老爹的赫赫武功让卡拉卡拉很郁闷,在咱中国,老子如果一统山河,把该干的事儿都干了,儿子只要坐领天下、垂拱而治就可以了。然而在罗马,普通公民和元老院是给皇帝记工分的。皇帝(Emperor)是英雄的意思,你啥都不干,算啥英雄?久而久之,就会有人想把皇帝废了,想恢复共和制。
前有坑儿的牛掰老爸,后有坑皇帝的考核制度,卡拉卡拉感到压力山大,一定要干点啥。在四处找人掐架收效不明显后,卡拉卡拉突然想起内政改革也是捞声望的一条捷径。于是他高声宣布:所有罗马帝国出身自由的人将被给予完整的罗马公民权。这就是所谓的《安东尼努斯敕令》。
普发公民权,听起来可是个大好事啊。的确,罗马作为一个由小城邦一步步发展起来的大帝国,其发展史其实就是一部制度扩容史。罗马历史上那些贤君,都是以向被征服地区的精英群体发放公民权来为罗马注入新活力的。既然公民权能量这么大,那咱索性就来个狠的,境内所有自由人,一人一份好了。
然而,有时真理再前进一步就是谬误。相比于他想仿照的贤君们,卡拉卡拉步子迈得太大了,这就难免要发生些扯淡的事情。
如果你考察卡拉卡拉之前的罗马公民制度,会发现其设计酷似今天的网络游戏,所有“玩家(自由人)”是被分成不同等级的:从最普通的“小白”自由民到省民、友邦公民、拉丁公民等等,一直到最高级的罗马公民、元老、元老院首席公民(元首,也就是皇帝)。而与同时代其他等级制度不同,罗马公民权是可以通过努力获得的。如果你不幸拼爹指数不行,出身于自由民甚至奴隶,那也没关系,你可以通过“做任务”(捐款修筑公共设施、搞大型娱乐活动)或者“打怪练级”(加入雇佣军为罗马打仗)一步步提升自己的身份。
在这方面,卡拉卡拉他家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他家族本来是阿拉伯人(据说还有点非洲柏柏尔人的血统),正是因为能打仗,最终成了罗马皇帝。而对于整个罗马帝国来说,公民权这种灵活层级制度,其实是罗马文治武功的根基。
然而,这一切都被卡拉卡拉的一纸敕令一风吹了,普发公民权让原来的罗马公民们丧失了荣誉感和责任感,而非罗马公民们又丧失了“练级”的动力。原本热心投资公益的富人们搬出城市,在乡村建设自己的私家花园,穷人们则逃避兵役,改从宗教中寻求荣耀和慰藉。罗马这个大型网游顿时不好玩了,停服指日可待。
终于,公元217年4月8日,一柄罗马短剑结束了卡拉卡拉野心勃勃却终归于平庸的一生。刺杀这位皇帝的禁卫军军官本是日耳曼人,为了获得公民权而参军,普发公民权的敕令让他在感恩之余感到了精神空虚,最终把兴趣转到了金币上。从此之后,收买禁卫军做掉皇帝,在罗马成为了一项为野心家开办的方便又廉价的服务。荣耀、道德与繁荣在罗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野心、阴谋与混乱。
以今天的眼光看来,卡拉卡拉的《安东尼努斯敕令》的确是一份推广平等的好政策,他和他崇拜的贤君们也的确致力于改变不平等,但区别在于,他忘记了改革需要渐进而非跳跃。
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构建全民公民社会而失败的故事,直到今天,这个难题依然困扰着很多国家的改革者们。卡拉卡拉,以大名签署了法令,却以小名载入了史册。他的故事是卖萌的,而他留下的思考却是严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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