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掉我的脸,毁不掉我的心
2016年02月27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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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莉(左一)为客人送餐。
面对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创伤,印度这样一群坚强的女性团结在了一起——她们都是遭到硫酸袭击的幸存者,在泰姬陵附近共同开了一家咖啡馆,向全世界讲述她们的故事,展示她们曾被毁掉又重新站起来的不同人生。
本报记者 王晓莹 编译
面带微笑的服务生
这间名为“Sheroes”的咖啡馆坐落于印度北部城市阿格拉。“Sheroes”这个名字是由“hero”(英雄)一词衍生出来的词语,直译为“女英雄”。咖啡馆的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的女服务生,这位带着微笑对每位客人说着“欢迎光临”的姑娘叫多莉,今年只有15岁——她是这间咖啡馆里最年轻的硫酸受害者。
客人陆续多了起来,多莉麻利地点单,穿过客流,走向厨房。回眸时,她再次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尽管她的脸第一眼看上去触目惊心:她的皮肤因为被硫酸侵蚀而坑洼不平、布满疤痕,横穿整个面庞；左侧眉毛已经被毁去了一多半；左眼眼珠几乎已经找不到黑色的瞳孔,取而代之的是泛着红色的眼白。
然而这并未影响到她微笑的感染力,她开朗而充满自信。三年前,有人试图毁掉多莉的微笑,尽管他没有成功,但却给多莉留下了脸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增生组织。
3年前,多莉只有12岁,朝她泼硫酸的“刽子手”是个24岁的男人,就住在多莉家隔壁。他经常来骚扰还在上学的多莉,口里说些不三不四的下流话,总劝多莉和他“睡在一起”。有一天,多莉和其他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这个男人忽然冒了出来。多莉刚要转身往自己房间跑,却发现脸上被男人泼了硫酸。
“很快,灼烧和疼痛的感觉包围了我,我尖叫起来。”多莉说,她马上被家人送往医院。多亏医生及时处理,多莉的眼睛虽然进了硫酸,却保住了视力。
命虽保住了,但多莉的面部留下了永远的疤痕,鼻孔也被毁掉,至今她还经常呼吸困难。出院后,多莉回家,第一次无意间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脸。“我的母亲不给我镜子,她一直告诉我,我仍然漂亮。但有一天,我妹妹不小心在我面前放了一面镜子,我朝里看了一眼——我开始咆哮、尖叫、大哭不止。”
从那时起,整整一年,无论去哪儿,多莉都用面纱遮着脸。母亲多次温柔地鼓励她,她也不愿意迈出家门一步。她还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甚至觉得,就算死了也比这么活着好。”
“我只是想上完学”
除了多莉,刚来咖啡馆不久的拉尼也是遭受硫酸袭击的受害者。几年前,十几岁的拉尼还在上学,当时有名男子曾想娶她。拉尼的母亲希望这名男子等女儿完成学业后再结婚,但后者早已“迫不及待”。
有一天,男子在路上截住拉尼,对她动手动脚。“情急之下,我扇了他一个耳光。”拉尼说,“他愤怒地离开了,几天后,他朝我泼了硫酸。”
被硫酸灼伤后,拉尼伤势严重,她一度在重症监护室里度过了9个月。但最后,拉尼的家人不顾医生的反对,让她出了院,在家一呆就是四年。
这四年间,拉尼没有得到任何救治,被硫酸侵蚀的双眼也失明了,唯一经常来探望的人是她的一名童年玩伴。
此外,身体饱受摧残的拉尼还不断承受着来自家族中的指责。有人说,如果她当时别反抗,早点嫁给那名男子,也就不会遭遇这种事了。“但我只是想上完学而已。”
无脸见人的应该是罪犯
好在,多莉和拉尼遇到了“Sheroes”咖啡馆。多莉的家人听说这间咖啡馆后,鼓励她前来一看。在这里,多莉认识了另一名遭遇硫酸袭击的幸存者——索尼娅。
“她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多莉说,“索尼娅告诉我:你没有做错什么,当然不需要遮着脸不见人。她说,真正无脸见人的,是那个对我施暴的罪犯。”
现在的多莉在咖啡馆里努力工作,招待客人；面对那些想前往泰姬陵的背包客,她也有勇气走上前去,用不太流畅的英文为他们指路,再教这些游客几个印度语单词。“‘Sheroes’让我重获自信,我能自己养活自己,父母也为我自豪。”她希望有朝一日能重返学业,毕业后成为一名医生。
而拉尼则是在一位好心人的帮助下来到咖啡馆的。“我在这里重获力量——这种力量和支持是我从家人那儿从来不曾得到的。”她说。
硫酸没有泼进我心里
在印度,硫酸就和牛奶一样便宜,任何人在超市或商店里都可以轻松买到。根据印度国家犯罪统计局的数据,2014年有309起硫酸袭击事件发生。但专家认为,实际数字可能达到近1000起,也就是说,平均每天就有3人惨遭硫酸袭击。
这一数据的缺失,一方面是很多受害者缺乏必要的医治；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的家人害怕遭遇再度报复,或者认为被泼硫酸是受害者先做错了事。这些受害者隐匿在人海中,不为人所知,还因为其恐怖的外貌被邻里和社会排斥。
多莉说,现在社会上仍存在误解:有人认为,既然有人朝她们泼硫酸,那一定是她们自身存在什么问题。但实际上,很多受害者都是无辜的。如果仅仅因为拒绝了一次求婚或者是对方“耍流氓”般的行为,就遭到这样的报复,这代价也实在太大了。
向多莉泼硫酸的那名邻居现在已经被判入狱,多莉最近给他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她告诉他:“你毁掉了我的脸,但你毁不了我的意志。硫酸没有泼进我的心中。”
然而,那名毁掉拉尼一生的男子,现在不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结了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希望自己这桩案件能重见天日,我想让他受到应得的惩罚。”拉尼说。
“受害者不应躲起来,相反,我们要走出去,多接触不同的人,与他们交流。”多莉说,“Sheroes”咖啡馆里的女性希望发出自己的声音,让硫酸袭击者得到更严厉的法律制裁,打破社会对受害者的偏见,让更多遭遇类似经历的女性早日走出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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