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 晴
“萝卜条切得这么细,都成粉丝了,怎么吃啊。”“昨个儿你不是嫌我切得粗吗?今儿就切细了,咋啦。”“行了,做了这么多年饭,怎么就没有长进。”
“水饺个头太大了,就不会捏得小一点。”“哦哦,知道了,下回捏小点,不是想让你多吃点菜吗?”“那也不能这么大,就不会把握分寸嘛。”
每一个晨曦到日落,家里无处不充斥着父母此起彼伏的拌嘴,作为孩子,我们已经习惯了。其实主要是父亲引起争端,母亲永远是顺从的一方。在家里,父亲总是用挑剔的目光和心态对待母亲,诸如饭凉了、菜咸了、面硬了等等都是父亲找茬挑衅的理由。
其实,我们这些孩子并不看好父母的爱情,认为是母亲一厢情愿地个人崇拜,她眼中的丈夫博古通今,会琴棋书画,然而在父亲眼中,母亲却只是个见识短浅的家庭“煮妇”而已,当然煮也煮不好。所以我们常常同仇敌忾与父亲斗智斗勇,但每次总是因为母亲的“投敌”而宣告失败。
然而就在去年,似乎有点读懂父母的爱里究竟藏着什么。因为探亲,父母决定去趟北京,于是提前给他们买好车票,送至车站方觉大事完毕。因为不晓得何时回来就没买返程票,觉得这等小事,父母也可以操作。然而几天后母亲打电话说夜里12点半接站,我晕,动车咋会这么晚,母亲说坐的是普通列车,突然决定回来没有动车了,只能坐过路车。
初冬的夜晚已然寒气逼人,在车站口远远看到风尘仆仆的父母出现在人流中,险些认不出,瘦弱的母亲被一件肥大的外套包裹着,身边佝偻的父亲则只穿了一件夹克。回到家里,母亲说出一路实情。
因为是过路车,所以只买到一张软座,意味着另一个人只能站着回来,他们侥幸希望会有人下车腾出空座,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只有几位好心人让他们小坐片刻,结局还是要站着。后来父亲转了几节车厢回到母亲身边说,“我在前面车厢找到个座位,你在这里安心坐着就行,下车时我来找你。”母亲信以为真,果然安然坐到接近终点。她心里不踏实,就去前面车厢找老伴儿。
就在前面一节车门处,一位老人正蜷曲身体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屁股下面是一张硬纸壳。母亲上前扳过老伴的肩膀说:“你咋在这儿,不是说有座吗?”“嗐,你咋来啦,哪有座儿啊,如果我说没座位,你能在那里安心坐着吗?”“你这个老头子,咋撒谎哩。”母亲眼中泛起了泪花。“把我这外套披上,你身子弱,下车冷,别冻着。”再后来,父亲的外套就跑到母亲身上。
今年一开春,母亲又病倒了。那天去医院陪床,护士递过来一张3800元的缴费通知单,我恰好没带足够的现金也没带信用卡,只好讪讪回答,“明天补上。”次日一早姐打电话说,有人往卡里充值10000元,问是不是我。放下电话已经猜中答案,肯定是父亲,他总是这样,每次母亲生病,他总是默不作声把钱准备好。即使我们姐妹想分担医药费,他也执拗不肯,说,“我的老伴我负责。”
黄昏去医院送饭,推开房门,屋里只有光影摇曳,靠窗的床沿上并排坐着父亲和母亲,一对孱弱的双肩,两副弯曲背影。狭长的灯幕里,母亲的头靠向父亲,父亲的手指着窗外。不用想我也知道,父亲又在给母亲卖弄他的社会发展论,而母亲,肯定一副受教者崇拜的眼神。
看到这一幕,我明白了,这就是父母那一代人的爱情。无论怎样,我的父亲母亲,我都愿你们的爱情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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