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仁波齐:坚守与敬畏
2017年07月1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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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泽玮
  《冈仁波齐》是一部典型的以纪录片手法表现的公路片。在观看的过程中,你几乎感受不到它就是一部电影,因为它的叙事方式只有一个维度,就是直线性,没有任何插叙、倒叙和补叙。甚至,你会在开始的几十分钟里嫌弃它铺陈得过于直白简单,平淡无奇。影片所使用的演员,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素人”,普通藏区村民,无修饰,无演技,唯一能传递他们内心的,大概就是那一双双澄净的眼睛。影片的镜头语言素朴、内敛,克制之中又暗含力量,正是这样的美学观,拍出了藏民的纯澈、美好和善意,拍出了冈仁波齐作为藏民心目中神圣的存在,拍出了作为圣山、作为素人各自不可征服的坚守与敬畏。
  有评论文章说,你所认为的不可能,对于藏民来说都是日常。在笔者看来,这些所谓的不可能,其实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反差。是人口稠密、自然友好、富庶之地的生活方式与人烟稀少、自然恶劣、艰苦之地的生活方式的反差。我们在亲身生活中或者商业大片中见惯了繁华的大都市,以及那里人们“快捷高效”“舍我其谁”的生活方式,物质的大大丰裕让人们认为“人”才是中心,“我”才是中心,一切存在都要围绕这样一个中心来进行。《冈仁波齐》的导演却用忠实的镜头记录了这群朝圣藏民的“在路上”,让我们知道,在西藏恰恰不是这样。让我们了解,原来在现代文明已经高度发达的今天,还有一群人,是这样地生活着。这个命题的创作本身,就是由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的反差所带来的差异化、冲击化的审美体验。还有的,便是电影创作者的责任心。他们想在自己有能力、有体力的时候,负责任地为我们记录下这样一种生活方式,是现实,是历史,可传播,可传承,为我们所处的时代,保留下宝贵的一瞬。
  拍摄西藏题材的影片往往会陷入消费当地美景的窠臼。《冈仁波齐》对318国道附近的大山大川没有过多地置喙。尽管对没有到过西藏的观众来说,这已经足够构成一种审美体验。不过度渲染它们,才能引导观众更多地关注人本身。景物是人设的布景,人设在无垠的空间中,只是渺小的存在。飞驰而过的汽车、崩裂而下的山石,变幻莫测的天气,似与他们隔绝开来,又似与他们毫不违和。遇见水,就脱下衣服磕着头过去;为了感谢收留,就暂停前进花两天时间帮老爷爷春耕;拖拉机车头被撞烂,就用绳子拉起车身继续走;没有盘缠,就地打工挣路费;为了省下住宿费,就在打工之余的疲惫夜晚帮旅馆老板娘磕十万个长头。他们用了一年时间,走了两千公里,买了三十二双鞋,孩子出生,老人去世,都在路上,什么也不能阻碍他们,什么变故都坦然接受。正是因为生死维艰,所以才能看淡生死,正是因为看淡生死,才变得不可征服。
  这群藏民,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冈仁波齐。影片是想用这样小小一支队伍,包容尽可能多的人生形态。有人因为杀戮太多,想化解罪孽;有人因为时运不好,想转走霉运;有人想把孩子生在朝圣的路上以求福;有人一辈子没有走出过生活的村子,耄耋之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有人就是为了帮助亲人完成心愿而上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而苦修苦熬,可见朝圣之路,是放下贪欲杂念的过程,是获得认知的过程,是自我净化的过程。朝圣之大苦,就是用更高段位来隐匿世俗之小苦,他们想要的,终不过一个内心的释然罢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冈仁波齐。这个冈仁波齐,我想,就是心中不可征服的坚守和敬畏。因“敬”而效仿,因“畏”而上进,惧怕并不是懦弱的表现。中国传统文化历来重视敬畏感,儒家有“畏天命”“畏圣人”“敬其在己者”等敬天爱人的观念,道家曾通过“道法自然”来强调对自然规律及人与自然相和谐的敬畏。儒道两家都是基于强烈的历史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来谈论敬畏的,只有具备鲜明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才能俯仰天地而无愧。
  张扬导演的作品,往往都是“处于城市旋涡中时时还有要表现的冲动”,他说,其实自己一生中最热爱的还是电影,一天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为它而奋斗,几乎没有停止的时候。为了拍摄《冈仁波齐》,张扬导演及整个拍摄团队,随着这支朝圣队伍,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全程真实记录,光拍摄就花费了整整1年。电影没有脚本,全部真实记录,张扬本人将《冈仁波齐》定义为真实电影。作为一个已经非常成熟的创作者,还要挑战自我做出这种尝试,足见其作为电影人的“业界良心”。
  壮美和崇高,正是导演通过这部电影所要传递给我们的美学信息。观罢此片,相信每个观众的心中都会升起悲悯,藉此完成欣赏这部电影的审美体验。以悲悯的情怀观照世界,是艺术家创作的灵感源头。寻找到灵魂的寄托之所,是艺术家创作的必经路径。这不仅仅关乎艺术家本身,关乎少数族群,更关乎现代人,是我们每一个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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