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教“老迷糊”
2017年10月1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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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樱
  傍晚时分,小区沿街商家的灯箱霍霍亮起来,整条街被映照得一片红火。我外出等车时,正好碰见校车来了,来自长清大学城的班车缓缓停下,车上的人有序而慵懒地走下车,涌入灯火阑珊的楼林中。顷刻,我从人群中看到一个脚步蹒跚的洋外教,体形偏胖,个头不高,她拖着拉杆箱,一走一顿,花白的头发上跳动着斑驳的灯光,显得更加动人。印象中,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了。她逢人便打招呼,嘴角上扬,非常热情;闲暇的时候,她还爱与一些小商贩交流,说着蹩脚的中文,谦谦有礼,很是可爱。
  天色全部黑下来了,像兜头泼下的墨汁,淋漓铺展开来。外教径直走进附近的便利店,老板老远就给她打招呼,咕噜咕噜说个不停。后来,听老板说,外教是他店里的常客,日本人,年过五旬。有一次,她要自己在家做寿司,邀请师生们品尝,采购食材的时候遇到个难题,他去送桶装水时听说,便一口答应,最终转了几个超市才给她买到,她执意要给他劳务费,“你应该得的!”他摆摆手,“我们是邻居,我们都是好朋友。”他边比划边拒绝。
  第二天,她送来寿司以作酬谢。“咱还是第一次吃寿司,先不说味道怎样,觉得心里热乎乎的,能让咱帮忙也是信任咱们。”老板满脸自豪。从此,她下了校车,或外出回来,就会来他的店里坐坐,搬个凳子,聊一会儿。天热的时候,要瓶绿茶饮料,解解渴;天冷了,就来一杯速溶咖啡,暖和下。时间久了,他们熟络起来,她腿不好,有旧伤,人又好强,不愿让人看出来。“这老太蛮有意思的,生活很节俭,不吃好的,出门宁可挤公交也不打车,好几次坐错了车。她给自己起名叫‘老迷糊’。”老板说得眉飞色舞,就像谈论自己的家人一样。
  后来,周末时间,我出门时几次邂逅这位外教,远远地望见她正在跟门外大爷打招呼,顿时觉得她充满慈爱。人与人之间的遇见与相识,很多时候都是源于那一抹月牙状的笑容,它能跨越国界,穿过心灵,抵达生活的角落。还有一个邻居也是外教,一对美国夫妇,带一男孩,在小区附近的学校上三年级,他的名字叫安迪。走在街上,他们一家三口绝对是一道耀眼的风景,引人注目。本以为安迪来到异乡会不适应,校方安排大学生接送他上下学,没想到他与小伙伴很快打成一片,还成了一个地道的“中国通”。
  有次我去社区门诊打针,安迪踩着滑板车,像追风少年,先一步进去,他很有礼貌地对医生说,“你好,我来给妈妈拿药,她感冒了,头疼,流鼻涕。”一字一句,清脆,悦耳,回荡在药房里。护士阿姨很好奇,不解地问道,“你妈妈怎么不自己来拿药?”他一脸坏笑地说,“她中文不好,说不好,我比她说得溜!”最后一个字,惹得门诊上的病人都笑出声来。一来二去,医生喜欢上这个美国小男孩,每次他去拿药都会优先照顾。去年冬天,一场大雪后,安迪照例去社区门诊,没带滑板车,原来他是过来告别。“我们一家就要离开中国了,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会想念你们的。”医生听到,略有不舍,经常会想起这个白皮肤、黄卷发的美国男孩。
  秋意渐深,天黑得早了,因为堵车,校车来得也就更晚了。走在街上,凉意如水,我不禁缩了缩衣领,空气中杂糅着糖葫芦、炒栗子、炸馓子的香气,让人欲罢不能。灯火通明处,只见那位洋外教拎着拉杆箱慢慢走来,她神采奕奕,面带微笑,走进便利店。很少人能够识破——拉杆箱就相当于她的拐杖,以掩盖腿疼的微疾。望着她孤独的背影,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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