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兆强
“趵突腾空”是济南著名的景观之一,然而,它究竟“腾空”多高,却是一个有趣的话题。
前些日子,我去海南旅游,在美兰机场候机厅遇到山东老乡董老太太。董老太太老家山东滕县,虽年已八十有二,可身体硬朗,思维清晰,且很健谈。董老太太说,1960年时她和丈夫在济南铁路部门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工作调动离开济南,现定居银川。说起济南的泉水,老人满是溢美之词,说那时趵突泉“三股水”喷涌很高,足足一米多,气势壮观。说到这里,她问我,“三股水”现在还喷不喷,泉涌还那么高吗?董老太太的问话,让我一时难以回答。
回到济南,我总想起董老太太的话:1960年时“三股水”真的喷涌一米多高吗?带着好奇和疑问,我去查资料。
记载趵突泉喷涌的文字很多。
首先查到的是古时“三股水”喷涌情况。北魏时期地理学家郦道元,从少年起就有志“访渎搜渠”,他在《水经注·济水二》中这样记载:“泉源上奋水涌若轮,突出雪涛数尺。声如隐雷”,“泺水出历城县故城西南,泉源上奋,水涌若轮,觱涌三窟”。这些文字清楚描述了“三股水”的高度和形状:“雪涛数尺”“水涌若轮”。我曾在民俗馆看过古代木车展品,那木轮车车轮高度近一米半,以此可以推见,“三股水”高度该不低于一米。
宋代的曾巩曾任齐州(宋朝时的济南)知州,任职期间为百姓做过许多好事,大明湖“曾堤”就是他主持兴建的。他在趵突泉边建“泺源堂”时,曾写《齐州二堂记》,其中有“自(渴马)崖以北,至历城之西,盖五十里,而有泉涌出,高或至数尺,其旁之人名之曰‘趵突’之泉”,这里不仅记录了“三股水”高度“高或至数尺”,还正式赋予泺水“趵突泉”之名。
在济南,人们都熟悉《鹊华烟雨图》,画中描绘了鹊山与华山之间的美丽景色,作者是元代著名画家、书法家赵孟頫。赵孟頫任同知济南路总管府事时,曾作《趵突泉》一诗,诗中有:“泺水发源天下无,平地涌出白玉壶。”赵孟頫用白玉壶来形容泉涌的高度以及形态。
清末的刘鹗和当代的老舍一样,是描写济南山水风光文人名士中的翘楚。刘鹗在《老残游记》中这样写趵突泉:“三股大泉,从池底冒出,翻上水面有二三尺高。据土人云:当年冒起有五六尺高。”刘鹗不仅记录当时“三股水”喷涌二三尺,还提到听济南人说“当年冒起有五六尺高”。
除去上述名人,元代的元好问说:故泉出水面,才二三尺。元代张养浩诗云:“三尺不消平地雪,四时尝吼半空雷”。清代的王渔洋说:溅珠喷雪,仰出二尺许。历代文人骚客所写的赞美趵突泉的文章歌赋中,大都写了涌泉的高度,除少数诗人采用了比兴夸张手法,多数作者采用的是纪实写法。纵观所写“三股水”高度可划为两组数据:一个是二三尺高,一个是五六尺高。
到了近代,科技迅速发展,统计数据日趋翔实,文字记载可靠可信度愈高。有文字记载,1956年趵突泉公园建园时,“三股水”高30多厘米。1952年10月,毛泽东游览趵突泉时,资料显示“三股水”一尺多高。而在《济南的泉水》(1982年地质出版社出版)一书中说,1959年“三股水”能冒二尺多高。
有关“三股水”喷涌的文字,还见于历史文献和民间传说。
一则是王渔洋《池北偶谈》中记载:康熙九年(1670),藩臬置酒,邀提督杨宫保捷,忽大雷雨,龙首入户,泉涌起丈余,水大上。诸公急呼骑,水顷刻及马腹,踣坠而死者数人,从来未有之异也。
另一则是“趵突泉”石刻“突”字上少一“点”的传说。说古时候趵突泉水势汹涌,达数丈高,泉池里许多书法家的碑刻常被大水冲走。百姓和官员想请一位官职高同时又是书法家的人书写立碑,既能显示趵突泉特殊地位,又能压住那肆意喷涌的泉水,于是,请时任山东巡抚胡缵宗来写。胡缵宗是山东最高行政长官,又是著名书法家,他一连写了几幅,选中一幅刻于碑上。端午这天,由知府官吏把“趵突泉”石碑立在池中。不承想,没过几天,有人发现石碑上象征着盖住趵突泉大水盖子的“突”字上少了那一“点”,被“腾空”的泉水冲到了大明湖。因此,大明湖牌坊上“大明湖”“明”字“日”字旁多了一“点”。
这些传说或多或少从另一方面反映出趵突泉喷涌,曾达到过极致,甚至发生了水灾。
其实,最终决定“三股水”高度的,是其地下水位和涌水量。当“三股水”水位高,喷水量丰沛时,出现“趵突腾空”奇美景观,涌泉一米多,或者更高,亦不是妄谈。
有资料说,趵突泉景区马跑泉西北角监测仪的实时监测显示,2015年6月趵突泉日涌水量近1万立方米,只是丰水期的1/20。而另一份资料则说,上世纪60年代有一年趵突泉日喷涌水量达到40多万立方米。
由此说来,山东老乡董老太太说1960年“三股水”喷涌一米多高,没有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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