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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充和:装饰了别人的梦

齐鲁晚报     2021年05月31日
  □薛原

  苏州九如巷张家四姐妹的人生故事,最初是从三姐张兆和开始,她和沈从文的婚姻几乎成了现代文学里的一个传奇。“乡下人,喝杯甜酒吧”,又把张家姐妹们一个个牵引出来。而那首“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的《断章》最终和张充和的人生缠绕在一起,成了说不尽的故事。
  《笙歌扶梦》的作者王道从故纸堆中搜抉出张充和的相关史料,围绕着张充和的种种轶事,或以旧日信笺上的诗词,钩沉出一桩风雅往事;或由往昔报纸上的译文,牵连起一段文字因缘;又或借几幅书法几篇短文,敷衍出一场场戏剧人生……如此种种,描绘出张充和的风韵雅致。再如很多人写张充和的文章都会提到张充和的“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这句诗,王道细心梳理出这句诗其实来源于济慈的墓志铭:“此地长眠者,声名水上书。”
  从张充和的轶事里也给历史留下了非典型性的时代注脚,例如1934年,张充和考进北京大学,国文满分,数学零分,被胡适破格录取。在校学习两年不到,因病休学,回苏州养病,在这期间,张充和在苏州家中所办的乐益女中做事。1936年胡适又介绍她进入《中央日报》编辑副刊《贡献》。之前充和曾有几篇小文发表在乐益女中内刊上,进入《中央日报》后,她开始练笔,小说、散文、艺术评论,一发不可收,有时一周三四篇。
  关于张充和当年破格读北大,何晓木的《人间清音》一书也做了客观描绘:“北大此期招生投考数千人,各科试卷由各系主任分别总评阅,文学院长兼国文系主任胡博士于评阅国文试卷后对人云:此期新生国文试卷以张旋女士者为最佳。言下似有得此女弟子已满足之状,盖张女士报考之学系又适为国文系也。女士年尚幼,俭朴诚笃,不趋时尚,擅长于文学而数学则非其所好,以是此次考试结果,仅以试读生入学,然此殊无碍其努力文学也,吾人当刮目候之。”作者在引述当时记者的正面报道之外,还举了一个反例来说明胡适对张充和的青睐:此年报考北大的学子中,还有一位胡适欣赏的申寿生,数学也很差。考前几个月里,胡适曾多次在其编辑的《独立评论》刊载申氏的作品,并在日记中夸赞:“我看了他的第一篇文字,就知道他有文字的天才;上星期他又送一篇来,果大有进步。”后来,胡适还向编辑《大公报·文艺副刊》的沈从文推荐申寿生的作品,又在给一名投稿青年陈企霞——后来成为知名左翼作家——的退稿信中,称申寿生的作品是清楚明白说平常话的好文字,是学习写作的范例,还说“文字不从这一条路子入手,是不会做好的”。再后来,胡适做个人年终总结,视申寿生为1934年他发现的两名“可爱的纯洁青年”之一。《独立评论》向不登文学作品,因申寿生的投稿,胡适一再破例。不过,1934年8月,北大考试放榜后,胡适如此看重的申寿生却并不在名单中,未如张充和这般幸运。对此,作者感叹:“想来,录取张充和,说好听点,叫破格之举,若要较真,便是违规操作。故优秀者再多,也只能优中选优,取其最佳。”在校时,胡适多次赞赏张充和的学问。翌年春,张充和患肺病离校,胡适曾劝其不要放弃。
  “二十二年后,流落海外的两人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聚首。任职于该校东方图书馆的张充和终于有了小小报答一下人生道路上这首位大伯乐的机会。她为习惯了助手、秘书代劳的胡适填写借书单,借好书给他保管着,等他来拿;又时时邀请他到家中,准备最好的笔墨纸张供他尽情挥洒;后来,在他离开伯克利时,演唱《游园》《思凡》,为他送行……”不过,对胡适对张充和入北大的“破格”录取,“张充和的这番际遇,固然让人津津乐道,但她在没有中学毕业文凭又明知数学无望的情况下还报考北大,既是当时现代教育发展严重滞后造成的社会风气使然,也是一名迷茫青年急切想改变自身窘迫处境的不得已之举。”
  1948年年底,张充和从三姐夫沈从文家出嫁,与德裔美籍汉学家傅汉思成婚,于1949年1月从北平匆匆赴美,临走时只是打了个电话给三姐张兆和,此后便天各一方。直到三十年后,张充和与傅汉思回到北京,与沈从文张兆和相聚。此后在傅汉思与张充和的多方协助下,沈从文与张兆和得以赴美讲学,并与张充和夫妇在美国团聚相处了一段时间。前后两个阶段,沈从文与张充和曾有过多次通信。现在回头去看,这些通信内容更是显得弥足珍贵。而在这些信文中,除了故人清风,更多的是对文化艺术的交流和探讨……
  张充和与傅汉思初到美国时,经济十分困难,工作不固定,居无定所,后来又有了孩子的负担。到了20世纪60年代,两人去了耶鲁大学任教后,才算是经济好转。在信中,在非常年份,沈从文更多的是转述老朋友们的现状,讲述他们的事业和成就,“过去熟人中经常同在一处学习的,有查阜西,在编古琴谱总录,据闻出齐时,将有《辞源》数倍之多。杨荫浏仍主持音研工作,出有《音乐史纲》。相关材料之丰富也堪惊人。有个陈列室在郊外,相当出色。关于古代乐舞图像,多是我为找寻请人加工绘出的,曾印行了套小图片”。
  再如沈从文信中说:熟人中住处极近却少往来有老丁,住得较近经常见面有老金,都年过七十,均各健康无恙。卞诗人亦已白发苍苍,其实年纪并不比三姐大,有女儿一已入小学,不闻再作诗。大家夏天多可到海边或庐山黄山避暑廿卅天,惟工作不同,出外或在京,均少见面机会,一年半载他偶尔一来,谈的还不外是他个人“工作”或“失眠”一类事件,说完即走,自我中心抒情而已。蒋恩钿已成栽玫瑰专家,公园中百十种不同玫瑰,多为她培养成功。方令孺往西湖灵隐附近乡下“纳福”,也快七十了,尚多童心。对沈从文信中提到的人物,王道在《笙歌如梦》里一一“补充”:此中提及“老丁”应为剧作家丁西林,“老金”为“金岳霖”,张充和对他的印象是他在跑警报时还不忘记自己养的“宠物”大公鸡。“卞诗人”即卞之琳,可谓与张充和是老熟人,有关他们的故事流传得太多了,但从老朋友沈从文眼中来看,则更多了一些意蕴。沈从文很是善于抓住“诗人的情绪”,“他”的过早的白发苍苍,“他”的“失眠”和“自我抒情”,读起来总令人有一些意犹未尽。文学家方令孺与张充和是同乡,早期在美国留学,在重庆时两人曾有来往。张充和赴美初期,方令孺曾写信去号召张充和回国。
  从《人间清音》里不难看出:张充和的魅力在于她不仅能不被生活淹没,一生与诗词、书法、绘画、昆曲相伴共守,成就一段风雅传奇,还在于她何以能如此成就自己的一生——犹如人间清音“装饰了别人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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