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倔强的姥爷
2015年04月0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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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立华

  姥姥弥留之际,家人才把医生请到那个破旧的老屋,昏暗里医生要一支体温计,家里没有,小姨说她去买。买回来后,医生把体温计放到姥姥的腋下,所有人都焦急紧张地围在炕边,只有姥爷悄悄扯了一下小姨的衣角小声嘟囔:“体温计多少钱?”小姨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你管什么?又没让你花钱!”又问了几声,小姨说五块,姥爷一下提高了声音:“五块?退回去!要我去买,只两块!”医生苦笑着摇摇头……
  姥爷这是老了,糊涂了。
  没老之前,他是远近闻名的种菜好手,手头从没缺过钱,后来都被二舅一点一点抠去了。二舅在众多兄弟姐妹中长得最丑,常年在大连郊区某厂烧锅炉,遇到一黑龙江来大连打工的寡妇,从此自己的工资加上姥爷的养老钱渐渐没了下落。二舅五十出头时孑然一身分文没带地回来了,老父亲老儿子相依为命没多久就开始吵架,老父气得蹲在灶头猛抽旱烟,老儿子躲在西屋喝闷酒。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二舅脑溢血去世。
  独居的姥爷独自干着一切该干不该干的活儿,大舅从不管他。妈说那天她回娘家看望姥爷,门锁着,邻居说到地里除草去了。妈到山上找,老远望见姥爷佝偻着背跪在地里拔草,82岁患有老年哮喘的姥爷一步一爬地在地里挪着,膝盖都磨破了,却要为口吃的拼命而无力地挣扎在空旷无人的山坡上……
  妈和几个姐妹将姥爷送到了养老院,费用均摊。那天我去看他,他很自豪地说,他把捡来的废旧纸盒卖了,得了四块两毛钱。再去看他时,他又高兴地说,我让你妈给我上山刨了些红根,城里人都叫它丹参,我到门口小市场卖了二十多块钱呢!我掏出二百块钱塞到他手里,他却执意不要,到最后竟很生气地扔到地上转身回了屋。
  望着那个瘦小蹒跚的背影,我无奈地擦干泪拾起地上的钱。人哪,无论老到什么时候,只要有一口气,他都不想靠别人,即使靠了别人他骨子里还是想让自己有点生存的价值,哪怕只有一点点。
  重阳节,蓝天白云,阳光灿烂。养老院里,姥爷喘着粗气一下一下,很匀称。上午九点,所有亲人到齐,他安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将生命终止于88岁的老人节。
  第二天,天气骤冷。家人都说:咱家老人到死都不想让咱们小人儿遭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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