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
女儿小年看过很多我没带她看过的动画片,我疑惑,她说:“是在英语晚自习上看的呀。”往往是,老师带学生们朗读过、听写完、纠正一些细微错误后,就给他们放一部英文动画片看。
最近她看的是《怪物史莱克》,她说:“史莱克的鼻屎到处飞,呃,真恶心。”
迪斯尼、梦工厂动画的情节大同小异,这一部我倒记得它不同凡响的结局——被史莱克搭救的公主也成了怪物,两头怪物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问小年:“如果你爱上了一头怪物,你是愿意它变成人还是你自己变成怪物?”
小年诧异地看我一眼:“我不会爱上怪物的。”
我一下子被她说愣住,想一想才说:“但怪物内心善良呀。”
她说:“还有很多善良的人呀。”
我想一想,又说:“可是《美女与野兽》,也是公主爱上了怪兽,就因为它的善良。”
“她是为了救爸爸呀,她不是自己要去的。而且城堡里没有别人了,只有变成野兽的王子。她又不能去爱茶壶。”
蓦然间我觉得:许多一言难尽的事,被她一语道破了。
多年来我听过无数的爱情故事,女子痴痴爱上一无是处的男人:他家暴、他不求上进、他酷爱烟酒、他打牌欠了一屁股债……她们抱怨指责哭,还是放不了手,自己也说不清舍不得的究竟是什么。
忍不住问她们:“那他有什么优点呢?”问的时候,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不是“他善良”就是“他对我好”。如果再问得细一点儿:“具体表现在哪里?”往往张口结舌,最后答得很勉强:给过乞丐几次钱、为她买过一两件小东西。
他是“怪物”,或许目力所及,其他的只不过是“茶杯”,还不如他。或许,好男人让她提心吊胆,“怪物”反而让她放松。为什么?也许是在“怪物”之家长大,或在青春期的暗淡岁月里,有人反反复复用对待“怪物”的方式对待她,终于训练出了巴甫洛夫之犬般的条件反射:听到鞭声就自动驯服。我想,这都不是一封两封来信、一次两次电话就能知道的。只是,希望当她们再拿“善良”搪塞自己的时候,想想这句话:“还有很多善良的人。”
而我,必须写下这篇文章,并且妥善收藏好,因为小年也会长大,也会爱,万一脑子进了水,至少我可以让她看看:“你八岁那年,其实就已经决定‘不会爱上怪物’,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善良的人’。”
(转自《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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