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第十九中学
陈静怡
母亲常说父亲刚结婚的时候皮鞋总是擦得锃亮,这几年却变得越来越邋遢。
父亲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邋遢了呢?大概是还钱的那几年。
从小到大,家里的情况就只能用一个穷字来形容,一大家子挤在五十平方米左右的房子里。父亲一直想让我拥有自己的房间,为此他攒了好几年的钱,又向亲朋好友借了几万,买下了一套更小的房子。但至少是我们三口人住在一起了,而且我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卧室。那时妈妈刚刚有了较稳定的工作,但收入不过维持一般开销。父亲从来不允许母亲对我说关于还钱的事,他不希望我的童年有任何缺憾与负累。
就在还钱的那几年里,我的功课难度逐渐提高,需要大量的工具书才能满足对课外知识的需求——我需要一台电脑。我对电脑充满了期待,哪怕是质量最差的也好!当时的我真是被惯得不懂事,总以为要什么有什么,于是父亲为了满足我又拼命挣了几年钱,然后硬着头皮向奶奶借了点钱,买了一台在当时算是很好的电脑。他对电脑充满了期待,刚刚买回家的时候他很兴奋,他打字时的“一指禅”惹得我们直笑,他也尴尬地笑笑说:“不怕,我还有时间慢慢学。”
父亲一心想让我过得更好,于是那年在北京买了个玉貔貅,据卖家说“请”回这个玉貔貅,来年七月前后必定有好事发生。果然,第二年六月底,爷爷年轻时救过的一个落水的人,在上海发了财,正缺个私人司机,便找到了我父亲。报酬优厚,但每年仅有一个月的假期,一干就要六年。想来应该是件好事,可这六年正是我成长中最重要的六年!父亲面临着一项重大抉择。那天晚上,父亲和母亲通了很久的电话,过了几天,我接到消息:父亲决定放弃这个机会。于是,大好的前途和那个玉貔貅,只因女儿需要陪伴而一去不返。
闲暇时,父亲和我念叨起初到济南时的情景。那时的父亲仅比现在的我年长些,从江苏泰州到山东济南,无论是方言、习俗都是格格不入的。好在当时的人很实在,爷爷又是玻璃厂的技术职工,地位还是有的,只是穷了些。
父亲谈起自己的初中生活总是笑眯眯的,尤其是谈及和几个朋友一起疯玩、偷西瓜吃,他的眼神中满是欣慰。
父亲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因为文科成绩不理想。数学是他引以为傲的科目,英语是他最不愿提起的科目,为此他一直告诫我:“你一定要学好英语!”那一年,奶奶大病一场,沉重的负担压在姑姑身上。父亲不得不放弃他期望已久的复读,选择考驾照,进了公交公司。父亲老实忠厚的外表下一直隐藏着一颗驰骋沙场的心。他曾希望我当空军,可当他发现自己的女儿一心想做文坛一粒沙的时候,便把这心思永久地埋在了心里。
从初中时疯玩的傻小子,到今天这个为女儿付出一切的父亲,我无力还父亲一个青春,只得祈祷父亲衰老得慢些,再慢些……
(指导教师 曲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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