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晓武
臭小的父母在小区大门外的街道上摆摊卖水果。臭小正式在摊位上亮相时大约7岁,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奥特曼,像那个唠叨的唐僧,冲着破旧的奥特曼念念有词。臭小的爷爷特意将他从河南农村老家送到父母身边,让他像城里孩子一样接受教育。自此,臭小结束了“留守儿童”的时光,跟着父母开始了“摊二代”的成长经历。
我第一次见臭小,就领略了他驾驭三轮车的气势,当时我就断定,这孩子肯定被奥特曼赋予了神奇的力量。臭小骑三轮车独具特色,人小车大,他够不着车座,双手握着车把,全凭小屁股一扭一扭使出的力气,他的双脚才能稳稳地落到车镫子上,身上的衣服跟着夸张的动作左右拧巴,脸上的污渍也被汗水冲刷出一条条蜿蜒的小河。臭小与三轮车的组合,时常引得路人驻足观看,外带诸多评价:“这么小就让孩子骑三轮车帮忙干活,做父母的可真舍得。”“成天跟着大人守摊,学习能跟得上吗?”
在众人的点评中,臭小倒也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茁壮成长。臭小目睹同龄的伙伴们娴熟地踩着滑板车或轮滑,在他家摊位前炫技玩耍,臭小也不怯场,照样敢用他的三轮车当“坐骑”,与他们切磋技艺。
臭小的世界很小,除了学校,摊位便是他的小天地。中午放学,臭小坐在凳子上吃午饭,装水果的纸箱子是他的餐桌,小饭盒里盛着菜和馒头,旁边放一杯热水。有人买水果,臭小立即起身,一手拿着馒头往嘴里送,另一只手顺势扯下墙上的塑料袋,鼓着腮帮子回答来人的问话。臭小的妈妈从不讲究营养均衡,用她的话说,“孩子饿不着肚子就成”。卖水果一般收摊晚,尤其在炎热的夏天,10点左右收摊是常有的事。臭小写作业依然趴在水果箱子上,屁股下面坐一个小马扎,头顶有路灯,手边还有父亲的充电灯,光线相当充足。臭小的父母不敢把他一个人放在出租屋里,首先不放心孩子的安全,其次借着路灯当台灯,也能节约一笔电费。
时间久了,臭小成了小区附近的名人,顶着“别人家孩子”的榜样头衔,常被大人们挂在嘴边:“看看人家臭小的生活环境,你也好意思考这点分数。”估计臭小也不会想到,自己枯燥单调的生活,在别人眼中也是很有范儿的做派。我家小外甥就非常羡慕臭小——放假可以撒着欢儿地玩,无需周旋于各种才艺班的忙碌。
臭小在守摊的时光里渐渐长大,唇边有了软软的胡须,小身板也挺拔颀长了。前段日子,他妈妈说起臭小明年高考的事情,我随口问了句:“孩子高考是回老家还是在本地?”臭小妈妈原本兴奋的眼神倏忽暗淡下来,她茫然地摇摇头:“不清楚,等有空我得问问老师。”臭小妈妈满脸歉意,似乎在为自己的生存方式给儿子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而内疚。
臭小终归是跟着父母漂泊在异地的外乡人,在某个人生的转折点,前方的路明显要比其他孩子多一些曲折。我突然想起臭小学习普通话的情景:一个人坐在堆满水果和纸箱的杂乱中,拿着课本和字典,边读边写,非常认真,因为父母告诉臭小,说普通话是城市人的标志。臭小现在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可他依然处在城市的边缘。不过,我能感受到臭小身上的一股韧劲,他从未因“摊二代”的标签而自卑怯懦,反倒像一棵小小的向日葵,迎着太阳努力、快乐地蓬勃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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