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不仅仅是吃粽子
2017年05月24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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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复兴
  在我国古代,端午节又叫天中节,是个大节,同中秋、春节并称三大节日。如今,删繁就简,逐渐衍化成只是吃粽子了。
  当然,中国长期处于农业社会,每个节日都会讲究不同的吃,所谓不时不食。端午节讲究它特有的吃食,也是应该的,只是不仅仅是吃粽子。
  汪曾祺老先生在他的《端午节的鸭蛋》一文里说,在他的家乡高邮,端午节讲究吃“十二红”,其中一红,便是咸鸭蛋,咸鸭蛋黄油多,浸出红色。北京没有这个风俗。台湾作家张北海写过一部长篇小说《侠隐》,专写老北京生活,其中有一章“端午节”,里面写到要吃上面刻着五毒图案的核桃酥,要喝雄黄酒,要吃樱桃和黑白桑葚。这是老北京的风俗。
  不过,我小时候家里从来没有喝过雄黄酒,或是贵、或是少的缘故吧,我父亲都是买二锅头替代。小孩不能喝酒,一般用酒在脑门上涂个王字,或将酒抹在耳鼻处。刻有五毒图案的核桃酥,我也从来没见过,核桃酥很酥,很难在上面刻图案。倒是硬皮点心五毒饼,一直到现在稻香村都在卖。
  端午节,正是樱桃和桑葚上市的时候。这些果品,连同粽子、五毒饼,都是要先做供品然后再吃的。其中重点要吃的是黑桑葚,《京都风俗记》里说:“食黑桑葚,夏月无食蝇之患。”这是因为端午节一到,夏天就来了,蚊子苍蝇就来了,所谓五毒——蜈蚣、蝎子、壁虎、癞蛤蟆和蛇,开始出没骚扰,人们称为毒五月。端午节要吃桑葚等这些吃食,不像粽子为屈原而吃,而是有驱虫辟邪之意。所以,端午节传统的意义更在于辟邪避毒,其卫生方面的意义和由此引申的人生意义大于纪念意义。
  除吃之外,端午节还有由来已久的民间祭祀的仪式,其中最普遍的是门前要插艾草和菖蒲,门上要贴用朱砂在黄纸上绘制的钟馗和张天师的神符,目的也是为辟邪。清诗说:“樱桃桑葚与菖蒲,更买雄黄酒一壶。门外高悬黄纸帖,却疑账主怕灵符。”说是连来要账的债主一见这神符都不敢进门来了。所以,端午节中午过后,粽子等食品吃过之后,神符要揭掉,艾草、菖蒲统统要丢到大门之外的当街上,这叫“扔灾”。
  同春节讲究吃年夜饭不一样,端午节讲究中午过,说是午前避毒。在老北京,特别讲究端午节这一天中午之前到城南的金鱼池和天坛去。
  到金鱼池,是为买小金鱼以辟邪。《北平风物类征》引《燕京游览志》说:“都人入夏到端午,结篷列肆,狂歌轰饮于秽流之上,以为愉快。”可见阵势的热闹不亚于春节的庙会。
  《北平风物类征》又引《燕京杂记》等书不止一处说:“五月五日,多集天坛。”“五日之午前,群入天坛,曰避毒也。”“京师多重午节,天坛游人极盛。”连宫中的大臣都特意请假到天坛来聚会。清诗有曰:“赤日中天万户动,椶藤清道骑官从。”可谓气派。
  在老北京,端午节又叫女儿节。这一天,出嫁的女儿要回门,正是石榴花放火红之时,无论出阁的大女儿,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儿,都要在发边簪一朵火红的石榴花。如今,这一传统已经没有,只有那时诗的记载:“都人重五女儿节,酒蒲角黍榴花新。”角黍,就是粽子。
  在老北京,还有剪纸、折纸,或綵绒、编草,做成虎或蝠的形状,还是为驱邪祈福。其中最简单的是用黑白黄红绿五种颜色的细线编成的线绳,旧书上说是“可避鬼,不染瘟”,还给它起了个好听文雅的名字“长命缕”。一般老百姓都叫它五色线。所谓五色,对应的是五毒。这五色线,可以系在手腕上,也可以垂于头发间,依然是为驱赶五毒,平安祈福。我小时候过端午节,这种五色线最为流行。因为它简便,又不用花什么钱。常常是我姐姐从母亲绣花的彩线中抽出几缕,编成麻花状的五色线,系在我的手脖子上。
  这种五色线,不仅北京,在全国很多地方都流行。去年端午节前夕,我去郑州,返回北京前,到郑州火车站,离开车时间还早,就坐在候车大厅里看苏金伞的女儿送我的《苏金伞诗文集》。苏金伞是河南最负盛名的老诗人,他的诗吸引了我,看得入迷,竟没有发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站在我的身旁,递给我一张硬纸牌,上面写着“为残疾孩子捐赠”几个大字。我很奇怪,候车大厅里的人非常多,她怎么一下子选中了我?我问她,她是个聋哑的孩子,但是从我的连比划带说中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笑着指指我手中的《苏金伞诗集》,那意思是看苏金伞的诗的人,应该有爱心。我也笑了,掏出一百元交给了她。她把钱装进书包里,顺便从书包里掏出一根鲜艳的线绳,是端午节的五色线,她帮我系在我的手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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