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曾祖父起,我们家三代没有人吸烟,爷爷不吸,他的四个儿子都与烟绝缘,但从我这一辈起,堂兄弟中有一半烟民。小时候我经常看到身边人吸烟,四川人称“吃烟”,家里来了客人,即使遇到熟人,烟民都要相互敬烟,如果搞不准别人是否吸烟,总免不了问一句:吃烟不?不吃烟的就会摆摆手说“不会”。父亲就是那个常说不会的人。
小时候,我根本不懂吸烟的危害,加之当时吸烟的风气很盛,很多有权有势、有钱有身份的人都吸烟,所以觉得吸烟很时髦,不吸烟的人似乎不够潇洒,并不认为不吸烟是一种良好的生活习惯。院子里有些小孩比较调皮,想法把大人抽的香烟偷出来让小伙伴们尝鲜,所以我很小时就吸过烟。旱烟却没有人偷出来吸,味道太冲。在当时的农村,纸烟是新鲜玩意儿,价格也不是一般烟民消费得起的,所以小孩并不能常常抽到纸烟。有些烟瘾大的孩子就用纸卷干枯的红薯叶子抽,我也尝过,那味实在与柴草烟雾没有任何两样。小学时,同学中流行玩一种叫扇(或打)烟牌的游戏。把包装香烟的纸小心地揭开摊平,折成等腰三角形,有字的一面朝外,用力拍在地上扇,烟牌翻转算赢,由香烟价格高者先打。大人往往烟还没有抽完,烟盒就被小孩预定了,烟价越高,就越抢手。扇烟牌的小朋友对香烟的行市烂熟于胸,比老烟民还门儿清。痴迷于扇烟牌的孩子长大后普遍爱抽烟,这可能缘于当时流行的烟牌游戏。我没有迷上抽烟,可能因为家里大人都不抽烟,很难获得香烟盒的缘故。
读中学以后,学业紧张,学校禁止抽烟,所以很少接触到香烟,虽然同学中也有烟民,但都处于地下状态,没有人敢于公开挑战校规。但老师中有烟民,有的甚至边上课边抽。读大学时,同学中已经有一些烟民了,男生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免不了抽一支烟,一来二去,有的同学就上瘾了。但我对抽烟后第二天早上嘴里发苦、口气难闻很在意,所以并没有成瘾。
工作后,经济独立了,请客时免不了买烟,陪着客人抽两支,吃请时也常常被老烟民诱导着吸一支。只要有聚会,总是少不了香烟助兴,别人吸烟,不抽同样要吸二手烟,干脆一起熏吧!有人告诉我,吸烟时从不吸进肚子里,从口腔进,从鼻孔出,这在资深烟民看来,简直是暴殄天物!聚餐时如果包间里有三四个人吸烟,基本上满屋子乌烟瘴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可害苦了不吸烟的朋友。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回家后头发、衣帽、提包上全是难闻的烟味,妻子嫌,孩子厌,即使全身衣服换尽再来个彻底的沐浴,也很难消除顽固的烟味。有个朋友很少参加聚会,因为受不了烟味,他曾对我吐槽:“那味比下水道还臭。”
随着社会的进步、控烟政策的施行,越来越多的人或者去吸烟区吸烟,或者戒除香烟,更多的年轻人选择不吸烟。在我身边,年轻人吸烟的比例明显低于中老年人。也有少部分年轻人仍然对香烟情有独钟,但他们在家里已经被妻儿赶到厨房开着抽油烟机吸,在单位,则被赶到厕所、楼道等地方。一个烟民朋友抱怨,开着抽油烟机吸烟有什么意思?最好是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躺在卧室大床上,点上一支烟,边看书边对着天花板吐烟圈,别提多美了!我猜测他如此神往这种吸烟方式,估计是因为妻子压根就不给他这种待遇。当前,中国许多城市的公共场所都贴上了禁烟标志,但没有禁绝吸烟,一方面是管理不到位,一方面是有些烟民根本不拿规则当回事。幸好有人勇敢地站出来对二手烟说不,少数烟民才不敢恣意妄为。
2014年去台湾,见烟民基本都蹲在下水道旁边吸烟,公共场合都禁烟,景区专设吸烟区,没有人边走边吸,鲜见相互敬烟。近邻日本控烟更严,法律禁止20岁以下的青少年吸烟。许多城市大街不允许吸烟,如吸烟只能到指定区域,违规者如被“巡逻指导员”发现,将处以1000日元至2000日元罚款。
在中国大陆,烟民的生存空间还很大,有人公开宣传吸烟并不影响健康。在这种香烟文化的熏染下,婚宴、寿宴、满月宴甚至白事的酒桌上,都少不了香烟侍候,主人甚至还要站在大门外敬烟迎客。常言道,无酒不成席,其实无烟也不成宴。有人公开宣称,“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我在外工作多年了,虽然平时基本不吸烟,但回老家也要买烟,遇到成年男人还要上烟。我弄不懂为什么要这样,但入乡随俗,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被老乡弹嫌,说某人家的儿子是大学老师,回家连香烟都舍不得买。
目前,香烟已成社会公害,一方面污染空气,造成呼吸道及肺部疾病,另一方面致使部分青少年沉迷香烟不能自拔,严重影响身体发育。发达国家纷纷出台严厉的控烟政策,上海已经出台了公共场所控烟条例,今年3月1日开始实施。烟民有吸烟的自由,非烟民也有拒绝吸二手烟的权利,吸烟者应该顾及别人的感受,这是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
(本文作者为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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