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八十一难有深意
2018年05月2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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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勇强
  《西游记》的题材虽然是宗教性的,其内涵也具有多方面的宗教意义,但在发展过程中,也逐渐世俗化;非现实的神怪想象由宗教神话转变为一种更为成熟的艺术思维与表现方式,因而,八十一难的设计与描写,也具有了不同程度的自然、社会、人生属性,并给读者以特殊的审美感受。
  自然的灾难主要表现为阻碍取经团队前进的险恶自然环境,如出城逢虎、流沙难渡、黄风怪阻、路逢大水、路阻火焰山、荆棘岭、稀柿衕秽阻等故事。都与自然环境或灾害有关。
  社会的灾难是作者从历史与现实中提炼的具有普遍性的社会矛盾。取经团队主动为人间解除灾难,体现了对和平安宁社会的理想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行侠仗义精神,如宝象国、乌鸡国、车迟国、朱紫国、狮驼国、比丘国、灭法国、凤仙郡、铜台府诸国府郡等。
  漫长的取经之路,面对种种考验,团队内部的和谐是必不可少的。而八十一难中,有些是因灾难导致了团队的摩擦甚至尖锐的冲突,原因往往与团队成员对灾难的反应不协调以及唐僧人妖不分、八戒挑拨进谗等有关。“贬退心猿”“真假猕猴”及“小雷音寺”等都属于此类,《西游记》由此说明,取经的成功不仅需要坚定的意志、顽强的拼搏,也需要同心协力、互相帮助。
  虽然“八十一难”是有它的寓意的,但是《西游记》归根到底是一部小说,有小说的娱乐性。因此,《朴通事谚解》记载当时有人要购读《西游记》,理由是“《西游记》热闹,闷时节好看”。鲁迅在评价《西游记》时也说“《西游记》叫人看了,无所容心……但觉好玩,所谓忘怀得失,独存赏鉴”。所谓“忘怀得失,独存赏鉴”,就是《西游记》的降妖伏魔与看《三国演义》《水浒传》中那些是非判然、道德鲜明的矛盾冲突不一样,你可以以一种更为超越的态度,欣赏那如火如荼的过程。
  《西游记》在中国古代小说中最重要的艺术贡献之一就是在语言方面,它的语言无比精彩,充分展现了一个天才小说家驾驭语言的能力。与其他小说语言相比,《西游记》非常有特点,一个是它的抒情色彩,再一个是诙谐幽默的意味,整部作品的语言通脱灵动。从中国白话小说发展的角度来看,白话文学语言在宋元时期的说话艺术中开始得到了一个最初的呈现,而白话文学语言发展到成熟,应该是在明代中后期,也就是在《西游记》和《金瓶梅》产生的时候。《西游记》和《金瓶梅》在不同方面体现了白话文学语言的成熟和成就。
  至于《西游记》评点哪家强,清人的评点,从总体而言,受某种观念的主导和制约,有明显的局限性,早已被今天的研究所超越,我并不建议在一般的阅读时去参考那些旧时的评点。实际上,鲁迅所说的《西游记》让人“忘怀得失,独存赏鉴”,很大程度上就是对明清时期《西游记》评论的解构,因为那些评论往往从儒、释、道三教思想对《西游记》加以诠释,很多观点是牵强附会的。因此,在《西游记》诠释史上,鲁迅和胡适代表了《西游记》研究的一个新的阶段,胡适强调《西游记》是一部玩世主义的作品,没有什么深意。鲁迅也认同《西游记》是游戏之作,他们的基本立场就是对以前各种牵强附会说法的否定。值得思考的倒是,鲁迅作为一个文学功利观念很强的作家,居然会正面肯定《西游记》的游戏性质。当然,随着《西游记》研究的深入,《西游记》的文化内涵得到了新的挖掘,可能比鲁迅、胡适在小说史学科初创阶段对《西游记》的认识有了新的发展。尽管如此,我仍然很赞成鲁迅“忘怀得失,独存赏鉴”的说法,因为这确实是《西游记》与众不同的一个重要特点。而所谓“独存赏鉴”不只是在“忘怀得失”后的一种了无挂碍的纯粹欣赏性阅读,也可以是一种无需过多依傍的个性化的独特艺术感悟。带着各自的人生体验,直接进入到《西游记》,是打开这部小说的最好方式。
  (本文根据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刘勇强《〈西游记〉中“八十一难”的寓意与想象》讲座速记整理而成,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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