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霞
大城是我的发小,从小学到初中我俩都是同班同学,中考时一起考入了市重点高中。他比我成绩好,他在一班,我在二班。
大城爸和我爸是小学同学。母亲常笑我爸,大羊小羊念了两年,人家大城爸小学就跳级,成了高我爸一届的学长。大城爸上了高中依然是尖子生。高三那年,大城奶奶生病需要人照顾,大城爸义无反顾地辍学回家担起照顾母亲的重任。那时村里高中生也稀罕,大城爸当了民办老师后,为了给母亲治病又钻研医书,自学针灸。几年下来,母亲的病治好了,他的医术也在本地小有名气。后来村里办卫生所,村支书把他派去卫校进修了半年。学成后,大城爸回乡做了一名赤脚医生。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大城爸瞄准医药市场,做起了医药生意,小赚了一笔。有了钱后大城爸直接辞去了乡村医生的工作,专职倒买倒卖,后来胆子越来越大。我们高三下学期时,大城爸犯了事,因涉嫌诈骗被判刑七年。大城家从云端跌落谷底,财产被没收,父亲被判刑。一家人的重担全落在大城妈肩上,大城下面还有一个妹妹读中学。
那段时间,大城和没事人一样照常上学、复习功课。高考那天,我和大城在一所学校考试,我俩一起蹬着自行车去考场。老师嘱咐我们考完一门后千万别互相对答案,以免影响下一场考试的心情。走出考场,我和大城又一起蹬着自行车回家。路上大城一脸轻松,看来他临场发挥不错。
高考完第二天,大城便去了附近工地打零工。高考成绩出来后,我问大城考得咋样。他说,发挥得不好,低分落榜了。我安慰他可以复读明年再考,他笑笑说,不考了,分数差太多,复读也白费。
大城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自学法律。当我坐着火车去大学报到时,大城也报了自学考试,一次报了四门。等我大学毕业时,大城也通过自学考试取得了法律专科文凭。
大城找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那个阶段他的生活又反转了,白天在律师事务所上班,忙里偷闲看书学习,晚上帮着母亲加工服装。几周下来,大城已经能够熟练操作缝纫机了。大城手脚麻利,一个晚上加工的服装不输母亲一个白天的工作量。
几年下来,大城又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法律专业本科文凭,后又顺利通过了律师资格考试。
大城的妹妹也是学霸。大城给妹妹当经济后盾,妹妹大学毕业后顺利升研、研升博,毕业后在国内一所一本院校当老师。
大城那几年在本地律师界也混出了名堂。几年后,他有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大城前几年心血来潮,又通过了研究生考试,年近四十的他终于踏进了政法大学的校门。
这么多年,我一直搞不清大城当年的高考成绩。大城研究生入学的前一天,同学们给他送行,酒过三巡,大城笑着说,当年他根本没有走进考场。那时他家遭遇变故,大城妈告诉大城,安心复习参加高考,她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他读完大学。大城嘴上答应,但他心里却另打主意。
那年高考,他当了逃兵。班主任知道这事后狠批了他,说他应该考考看,即便不打算读大学也得考一次试试。他回答:不考。如果考上了,他内心便会动摇。家中那条件,母亲供两个孩子读书,负担太重。
这些年来,老师一直替他保守着这个秘密,就是怕这事传到大城母亲耳朵里徒增伤感。
现在大城终于圆梦了,他感慨道,他突然想穿越回去抱抱当初躲在考场外的自己。
大城爸当年也曾当过逃兵,是为了照顾母亲。在这事上,大城一直敬重父亲。后来父亲触犯了法律,大城才有了当律师的梦想,懂法守法,用法律帮助他人。
认识大城的人都夸奖他聪明、实诚、善良、有担当,从未有人因他爸的事情嘲笑过他。他闯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一路艰辛,一路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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