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如山秋韵
2018年10月2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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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葆元
  有诗朋约我赴九如山登高赏秋,欣然应赴。车往东往南疾驰,高楼如林,车穿行在林间,一路打碎着我对南部山区的印象。不出自家的藩篱不知城市化进程是个啥模样,只要往外走几步,就知道城市大得没有边际,乡村渐渐地融入城市中。
  我在学生时代曾经到南部山区参加农业劳动,一年两次,夏收麦,秋收薯,都是很劳累的农活。清晨即从学校出发,背着行李卷走进无垠的田野,田野的尽头是山脉,山不高,但是绵延不绝,队伍在山路上穿行,开始还觉得新鲜,翻过几个山头,那山就成了一个模样,一座座横亘在眼前,始知行路难。行路之难不在于路的漫长与危艰,而在于永远也走不出希望。我们去劳动,不是去挣取薪酬,相反,每人每天要向生产队交两角钱菜金和一斤粮票。劳动一个星期,要交六斤粮票、一块二角钱。这对任何家庭都是沉重的负担,一则粮票金贵,二则一块二角钱对有些贫困家庭的同学是全家一天的生活费。劳动却要付出费用,费用近乎奢侈。对于生产队这却是一笔可观的收入,除了卖粮,他们没有任何现金收入,山区粮食收成低,留下口粮,出售的粮食有限,能盈余多少钱?粮票对于他们更是稀罕之物,粮票是城里人生活的专利,农村人无缘获得。粮票与现金捆绑到一起可以买糕点等粮食制品。农村人既缺现金更无粮票,所有的糕点之类都拒他们于命运之外。种粮食的人吃不到粮食制品。当时在两种人群之间是羡慕与被羡慕,优越与卑贱,今天想来,令人唏嘘!劳动之劳不可怕,怕的是没有东西吃,我们劳动之余,三餐吃的是“甜中的苦”,全是地瓜和农家腌制的萝卜。地瓜吃到嘴里是甜的,吃不了几顿,胃里开始泛酸,同学们人人吐酸水,半夜趴在草铺上呕吐。至今我拒绝吃任何红薯食品,甜美的烤地瓜,家人吃得津津有味,我连看都不看,她们不解,问我为什么不吃。她们其实不知道,肚里没有粮,天天顿顿吃地瓜那是怎样一种折磨。那种折磨深深留在生命的基因里,遇则排斥。
  我们劳动的那个山村在群山环抱之中,从一个豁口进去,路是石的,墙是石的,院是石的,碾子是石的。一围石墙,架上梁,铺上茅草,就是房。有人说,这山村充满诗意。我说,你是吃饱了,进去走了一遭,就有诗意了。你住进去试试?陶渊明说,“悠然见南山”,你吐一天酸水,恐怕早趴在土炕上,连房山也看不见了!
  这是我对南山的印象。然而南山的劳动磨砺了我们的坚忍,把一群城里孩子的性格也变成石。是一辈人在共和国的基座上铺就的基础。
  汽车冲出楼的林,驶入山边。开始,山丘稀落,岭也低平。拐了几个弯,山就高起来,拉起了手,并起了肩,波浪般向南天推去。半山间有一座座小楼,极尽想象地去盖,风格别异。楼外停着拖拉机和运输的汽车,堆着收获的玉米、南瓜。这就是当今的农家。一群群的楼舍让居住逼仄的城市人羡慕不已,再也不见了那石头的世界。弹指间已是半个世纪。
  我自知空有悯世之心,没有救世之功。南山人改变着我的印象,从他们拿着我们的粮票进城买了糕点在节日里举行家祭,到他们载着新鲜的蔬菜进城叫卖,他们的运输工具从摩托车变成农用小汽车,又变成厢式小货车。春天里,我曾问一位卖草莓的大嫂,收入几何?那位大嫂风尘仆仆,一身农装沾着些许泥土,她告诉我,十几万!说,你们城里人不行了,下岗的下岗,吃低保的吃低保,哪像我们!话里洋溢着自豪。我见过卖菜的农民呵斥掰人家菜帮的城市人,那一番感叹是前一番感叹的颠倒。什么叫沧桑巨变?沧桑巨变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就在我们眼前。都说勤劳致富。我们民族五千年,何年不勤劳?可是我们没有普遍富足。现在我们富起来,我想是国家的政策。走进南山,从入山的第一步起,我读懂了改革政策的功勋。
  九如山原来就是我曾劳动过的山,那是农家的山。现在栈道环绕,瀑布直挂云霄。秋深了,枫叶几片点缀着碧蓝的天空,柿子挂在梢头格外夺目。我们在山的栈道上拾级攀登,遂问同行的诗友:何为九如?朋友们一时语塞,于是我们就凑起来:一当世事如意,二当素志如愿,三当信念如铁,四当激情如瀑,五当行止如矩,六当养气如虹,七当敬友如宾,八当担当如山,九当人生如歌。九如确立,顿时心情大爽。九如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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