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葱花清汤面
2017年02月2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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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庆华
  1973年前后,我还在部队当兵,常年驻守在甘肃武威地区。有一回,我所在的连队要到古浪县开展高炮实弹射击训练。古浪县,我现在每每从电视报纸上看到,心里都分外亲切。可是,在当初这里又是何等贫穷、乃至荒凉的所在啊。这里水资源严重匮乏,自然环境恶劣,土地贫瘠,人们生活得十分艰辛、无奈。
  我们连队的战友们分散居住在老乡家中,我所在的汽车连连部被安排在一户贫下中农家中。
  这户人家只有老两口,都是五十出头年纪,生活的艰辛已经让两人有了明显的老态,一层霜色爬上了眉梢鬓角,深深的皱纹布满了古铜的脸庞。
  看到我们到来,老人热情地招呼着,也许他们是贫穷的,但绝不吝啬。老两口坚持着要住偏房,把宽敞明亮的正房让给我们这些年轻的后生。
  我们虽然住在老乡家中,但伙食还是自己支应。每到饭点,连队的文员就到伙房打来饭菜,在老乡家中食用。
  渐渐地,我们发现,每到饭点,大爷大娘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躲出去。我们明白了老人是不愿意占部队的便宜。虽然老两口实在困难,甚至有时会揭不开锅,但他们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了解这一情况后,我们向领导做了请示,在每次打饭时都多打一盆饭菜送到老人的屋里。刚开始,老人极力拒绝,我们几经劝说,老人最终接受了我们的好意。
  从此,在同一个屋檐下,军民两家的饭点有了统一的时间,一样的饭食。大爷大娘的屋里多了一盆饭,我们的小饭桌上多出了一碟油泼辣子,一碗自酿的酸醋,看似普通,却是大爷大娘过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的美食。
  遵循着“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训令,我们忍耐着油泼辣子火热的诱惑,始终未曾动筷。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在训练快要结束时,我却触碰了这条底线。
  天有不测风云,原本身体强壮的我在训练快结束时突发急性痢疾,连续三天水米不进,人也变得十分虚弱。大爷大娘很是心疼,一整天在我的床前转来转去,端水送药,像照顾自己孩子一样照顾着我。尤其是大娘,见我的病情几天不见好转,着急得不行,几次背过身抹眼泪。
  第四天中午,到了午饭时间,大娘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葱花清汤面,一定要让我吃下。现在看来这可能只是最普通最廉价的一碗面,可是,在当时已经是大娘家所能拿出的最好的饭食。这碗平时老两口不舍得吃的清汤面我又怎能吃得下去,又怎能不顾那铁一般的纪律?
  但大娘的热情是那样的难以拒绝,命令的口吻如同慈爱的母亲在指令自己的儿子,那慈爱的眼神饱含着疼爱。我怎么忍心冷了大娘的心?最终,在大娘的注视下,我含泪吃完了这碗清汤面。
  说来奇怪,吃完大娘的清汤面,我的急性痢疾也慢慢好转,几天后,我的身体恢复了健康,我们的训练也结束了。
  大部队即将开拔,我们将要离开这个住了30多天的家,大家心里充满了留恋。离开前,我把自己一身半新的军装留在炕头上,希望离开后,这身军装能够陪伴着两位老人。
  一晃40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个小山村,当年待我如子的老人如今也已经是接近百岁的高龄,他们还好吗?也许,此生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但我从不曾忘掉这段经历,永远地记着那碗美味的葱花清汤面,记着为我做面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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