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荣惠
今年春节在老家待了八九天,离开的时候,婆婆跟我们扬了扬手,努力想笑一笑,但是她的眼角里含着泪。老公、我和女儿也是一直红着眼角,许久不能说话。
回到家,我们很快就忙起自己的事情,一开始,老公尽量每天给婆婆打个电话,慢慢地,也变成了几天打一个。
正月十六,女儿要开学了,我忙着工作,不能去高铁站送她,临出门抱了抱她,突然觉得有些不舍。她也说:“妈妈,我觉得有些伤感!”到学校的第二天,女儿就买好了清明假期回来的车票。在她为一家三口建的QQ群里,我和她聊的都是吃喝穿戴等琐碎的话题。
女儿的课排得满满的,学校里又有一堆她这个年龄关注的事情。很快,两三天没有动静也成了常事。我有时就故意找点话题,跟她搭讪两句。
比我们大几岁的朋友里,开始有人嫁女儿。几家人凑在一起简单地吃个饭,聊起嫁女儿的心情,女孩的妈妈看似淡然些,女孩的爸爸说女婿来迎亲的时候,他尽力微笑,但还是落泪了——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离开家,真是不舍。
长大后的子女与父母,似乎都在不自觉地践行着这个定律:子女其实也是牵挂、思念父母的,但需要独自面对、承担的事情越来越多,无法每天表达对父母的爱;父母对子女的依恋却越来越明显,不管是有事没事地聊天,还是遇到大事开始让孩子帮着拿主意。
作为父母,终究会老去,离去;作为孩子,终究会长大,独立。这是岁月的无情,也是岁月的公平。我们每个人都做过子女,又那么心怀憧憬地成为父母。同时担当这两种角色的,就是我们这些中年人。如果年逾六七旬还能作为孩子,就是上苍的庇护了。
今年元旦,母亲感冒总是不好,我回家照顾了两天。女儿在学校准备考试,也有点小感冒,尽管发着烧,还是按照我和医生的嘱咐,尽力调养,期末还考出了很棒的成绩。
每次回家前我都要打个电话,父母总是说:“不用来吧?我们没什么事,挺好的。”然后就开始在家开心地等待。在北京念书的女儿有时也会撒娇,“毛毛的爸爸妈妈过中秋节都去北京看她,欣欣的爸爸每天都问好几遍她在做什么。”而当我们给她打过电话去,十有八九她都不接,上课、开会、洗澡或者打球,总是有事情。
每次离开家,父母会站在胡同口,直到看不见我的背影;女儿每次从家里回学校,我们也是恋恋不舍。
龙应台在《目送》一文中写道: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不必追”三个字,是理性面对自然的刚毅勇气,更是对人生真实的无奈认同。实际上,父母的思念一直追着子女,子女的牵挂永远在心底。只是追了如何,不必追又如何?每一代人,终要有自己独立的生活,谁也不能永远陪伴。一次次地目送,实际上也是一次次让孩子学会独立,学会成长。血脉亲情,在关爱和陪伴里,也在信任和放手间。
记得以前认识的一个年轻女子说过,她宁肯雇保姆,也不愿意让婆婆帮自己带孩子。她倒不是担心婆婆受累,只是心里不愿意欠情债。其实,父母子女之间,何来相欠?那些为子女操碎心的父母,也没有觉得是在还儿女债。既然有缘分做父母子女一场,就让我们好好相待,静静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