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兆强

　　村松梢风(1889—1961)是日本大正时代的一位作家,知名的“中国通”,以代表作《魔都》闻名中日读书界,也因此成为上海“魔都”一名的命名者。除了上海之外,村松梢风还曾于1923—1933年间到北京、山东、江苏、浙江、广东、香港等地游历,留下大量描写山水风光、名胜古迹、市井风俗的游记。其中,《热河风景》(1933年出版)一书中,收录了《济南一瞥》一文,记录了他在济南的所闻所见,虽说这是八十多年前的事,可今日读来,仍有许多的参考价值。
　　1933年2月至5月,盘踞东三省的日本军队以热河省属于“满洲国”领土为由,公然向当时的热河省和河北省发动进攻,占领了承德周围地区。承德境内有昔日清廷行宫避暑山庄及众多文化古迹,由于长期是朝廷禁地,少有外人能进入,对大多数人来说,这里是个非常神秘的地方。这时,一向喜欢探险、游历的村松梢风,向当局提出申请,到承德去作文化考察,很快便得到了准许。
　　1933年6月,村松梢风经朝鲜半岛、伪“满洲国”到达承德,考察了避暑山庄和八大喇嘛庙。7月3日,他乘军用卡车到了北京,游历数日后,又到了天津。7月15日晚9点,他坐上天津开往济南的列车,次日清晨到达济南。
　　村松梢风在济南仅仅逗留了一个白日。日程虽然短暂,可对喜欢游山玩水、了解市井风情的他来说,一刻都没闲着。他持外务省米内山氏的介绍信,到日本在济南的总领事馆拜会了总领事西田氏,后又由总领事陪同,游览了趵突泉、历山等风景名胜。在这里,让我们看一看他匆忙一日里都“瞥”见了些什么。
　　村松梢风乘坐的火车早上六点到达德州,七点稍过,火车驶上济南泺口黄河铁桥。透过车窗,他看黄河景象:黄河水流量十分充沛,可这一段河面却很狭窄,与他想象的不一样。还好,岸边的码头——泺口码头,停泊着许多民船,舟楫桅杆相接,远远望去,颇有风情。
　　到济南站时不到8点,他提着沉重的行李走出站台,随即坐上一辆洋车——黄包车,前往位于经三路的日本总领事馆。
　　到了领事馆,他被人带到领事馆(二层楼房)屋后的花园。这个花园很大,种着好看的花草,紫藤架下,总领事正和夫人、女儿及一位客人模样的男子坐在藤椅上聊天。因为持有外务省米内山氏的介绍信,西田领事对他极为客气,寒暄几句后,邀请他一同坐下来,向他介绍山东和济南的情况:山东省有人口三千八百万,一百零八个县；济南有人口四十三万,其中日本人有一千七百人,英国人一百人,德国人两百人(整个山东),美国人两百人；韩复榘的军队有步炮兵共五个师、骑兵一个师,总计六万人。张宗昌时代号称有大军三十五万,实际上是十五万至二十万人。西田与韩复榘的公私关系都很密切,他向村松梢风讲了有关韩复榘的种种传闻。谈话间,领事夫人为他们切开了青州产的甜瓜。青州甜瓜、德州西瓜都是山东的特产。
　　因为星期天,没有公事上的安排,西田亲自陪同村松梢风去城里观光,游览风景名胜。他们坐上领事的专用汽车,穿过繁华的商埠街区,经过城门(圩子门),来到了趵突泉。趵突泉是开放的,门外有些杂乱,聚集着小店和摊贩的摊床,里面有一处很大的涌泉(趵突泉),泉周围散落着几家茶馆。趵突泉水充沛,泉水从池中好几处喷涌而出。自古济南就有七十二泉,据说济南城是填埋了湖水之后建造起来的。西田对他说,趵突泉水量可供两个旧金山市的人口饮用。他们在茶馆里喝了泉水沏的茶水,听了茶馆里女艺人演唱的山东大鼓。
　　出了趵突泉,他们又到广智院看展览。这家博物馆是由外国教会兴办的,是外国教会在中国兴办最早的博物馆之一。而后,他们出城去登历山。当时,人们多称千佛山的古名——历山,舜耕历山的传说要远超过山上凿刻千尊佛像的历史。山上到处是裸露、突兀的岩石,虽然无树,却特别有情趣。他们坐轿子上山,轿夫把他们一直抬到兴国禅寺寺门。轿子是座椅式山轿,很有特色,坐在上面特别舒服。轿夫们认识领事,一个十六七岁的轿夫还央求西田收他到领事馆里当侍者。
　　站在山顶上,视野很辽阔,近可俯看城区容貌,远可眺望白亮的黄河和广阔的原野。西田向他讲起“济南事件”(“五三惨案”),讲述当时的战事情况。
　　下山后,他们坐汽车进入市区,从一座城门下通往城墙的坡道登上城墙顶。城墙有五米左右宽,上面通汽车。夕阳西下,城墙上有很多人在纳凉。城墙上有一楼,名“北极阁”,下面即是大明湖。还有一座宏伟的庙宇,许多人到庙里参拜。大明湖上泊着许多画舫,在西北阁旧址上还留着土基和础石。领事对他说,“济南事件”时,有一个日军小队在此处全军覆没。
　　游览了济南名胜,村松梢风同西田回到领事馆,用过丰盛的晚餐后,领事用汽车送他到火车站,乘上去青岛的火车,而后由青岛经大连回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