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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瓒的腔调

齐鲁晚报     2022年12月06日
  □石念军

  “欲写新诗尘满几,味我迂言淡如水。白云淡淡何从来,来伴孤吟北窗里。酒味甘浓易变酸,世情对面九疑山。白云且结无情友,明月幽禽与往还。”遥想900年前的那个秋日雨后,倪瓒应邀撰录这首自作诗的时候大概不会想到,作为其传世书画作品中的唯一一幅大字楷书,将受到如何追捧。
  著名书法家魏启后先生生前对倪瓒的这一幅作品评价甚高。据汪海权先生回忆,早年他登门求教于魏老,魏老专门拿出一张照片让汪老师临摹体会其笔法,照片的内容恰是此《淡室诗帖》。2020年当我师从汪老师学习书法,他又找出这篇《淡室诗帖》让我日日临读。画家倪瓒从此以书法的模样映入我的脑海。
  “是日,疏雨生凉,山光满几,殊有幽兴也。”每每临读至此,我总会想到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的歌咏:“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传世书家多有一些相似或相通之处。王羲之活在距今1700多年的东晋,倪瓒活在距今900年的元末明初。时空远隔,思绪交融。在这寥寥短句的背后,仿佛二人完成了一次握手。
  倪瓒以画闻名,身居“元四家”之列。作为文人书法、文人画的风气领先者,也被普遍认为是对后世影响最大的画家之一。其画作萧散简远的闲逸气息每每让人叹为观止,董其昌、石涛等人都曾推崇至极并心追手摹。而跋于画端的质朴诗句,笔势凌厉又温婉可人,如墙脚的小花一样摇曳生姿,有着独具一格的妍美,成为一代代书者的绝顶“辅食”,甚至可以剥离画作而独立传世。
  在我看来,如果说钟繇的《荐季直表》、王羲之的《黄庭经》、王献之的《玉版十三行》等是后人学习小楷的“主食”,倪瓒的一系列题画诗小楷作品就是“辅食”。辅食虽无代餐的功效,却可以有针对性地提升某种机能。
  在临习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到倪瓒的小楷具有一种特别的格调,就像是音乐里的美声歌唱,一笔一画都有着浓重的腔调。揣摩这份腔调,可以让我们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它的抑扬顿挫和牵丝连带,也仿佛能够看到作者自恃自矜的言行举止。古人说,书如其人。倪瓒的书法实际带着清晰的人格风采。
  生活中的倪瓒本就是一个自有腔调的人。史料记载,他有着严重的洁癖。每天不仅勒令仆人反复打扫庭院,而且须把院中的梧桐树洗了又洗。至于如厕,则更夸张,非攀至高处不可,“凡便下,则鹅毛覆之,不闻有秽气也”。一个有着如此生活习性的人,其书画之风迥异于庸常、卓然于时俗,也算是一种必然吧。
  如王羲之言“吾为逸民之心久矣”,倪瓒也有一颗“古逸民”之心——“自知不入时人眼,画与皎溪古逸民”。作为本地大地主家的小儿子,倪瓒少承父辈恩泽,安逸无忧,不仕便有不仕的自由。哪怕遭遇父亲早亡的变故之后,其同父异母的胞兄依然庇护着他的随心所欲,不曾偏薄他的衣食起居。及至明初,朱元璋鉴于其声望,意图召他进京入仕,倪瓒非但坚辞不赴,更是作诗言志:“只傍清水不染尘。”活脱脱一种“瞧不上更瞧不起”的清高模样。
  倪瓒生性散漫,素慕高士,一生多与僧道交友。寄情山水之间,沉迷知己之群。倪瓒简逸的性情与道人们法外自然的体悟久久共鸣,最终影响了他对艺术的取向。太湖边上的远山疏树日渐成为他画卷上的主角。正如他在《梧竹溪石图》的题跋里写道:“贞居道师将往常熟山中访王君章高士,余因写梧竹秀石奉寄。仲素孝廉并赋诗云:高梧疏竹溪南宅,五月溪声入坐寒。想得此时窗户暖,果园扑栗紫团团。”寥寥散淡的笔墨成为其简逸心性的真实写照,一如他说“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
  倪瓒的诗词多为与友人附和而作,情之所至、率性而作,一如他一生都在任性地做自己,这份率性与任性最终成就了其题画诗的纯粹、质朴与真挚。时至今日,这些作者心性的淋漓写照也成为后人读懂倪瓒的情感密码。
  倪瓒一生未曾入仕,是那个时代真正的在野者。但倪瓒无疑是成功的:在仰慕高士的一生里,他成为了一名真正的高士。
  倪瓒终年74岁。在生命的最后20年里,他散尽家财,遍历太湖山水。作为家人,他的一生,太过于任性与放浪。作为士人,他的艺术生命与血肉生活浑然一体,有着纯粹的真与善、厉与美。时至今日,每次临习他的题画小楷,在那些至简至美的字里行间,我总是仿佛听到一声声萧散的咏吟:“风雨萧条晚作凉,两株嘉树近当窗。结庐人境无来辙,寓迹醉乡真乐邦。南渚残云宿虚牖,西山清影落秋江。临流染翰摹幽意,忽有冲烟白鹤双。”
  诗文不屑苦吟。倪瓒的腔调,有着恃才傲物的桀骜。或许,这也是一种纯粹的士子情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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